着石隆唾骂。刘符在骂声中亲自给石隆松了绑,扶他站起来,石隆低眉顺眼地跟在刘符身后,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他兄弟那样的那股血气。
其实他曾经又何尝不是血气方刚?石隆知道,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没真正上过战场,不知道刘符有多么可怕,不知道使尽手段、拼尽全力,却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屈辱,更不知道生命垂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生怕一睁开眼睛就有一道亮晃晃的白光在自己眼前划过的恐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经历过,所以才会这么骂自己,其实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换到自己身上,现在能痛痛快快地骂人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其实是救了他们,太原城已是摇摇欲坠,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仍在负隅顽抗,到时候刘符盛怒之下,杀尽宗族也不是不可能。他如此做,是为了祖宗宗庙能够得以保全——至少起码,起码他自己能够幸免。
刘符亲热地拉过石隆的手,呵呵笑道:“和世子交过几次手,倒是没这么近地说过话。当时你我是敌人,现在却成了朋友,人生的境遇真是谁也说不清,你说是吧?”
石隆听到“朋友”两个字,肩膀抖了一下,一颗心稍稍落地,甚至泛起感激。他对着刘符低下头,诚惶诚恐地道:“大王用兵如神,草民实在万分敬佩,如石砺仰高山之巍峨,如薄露临江海之渊深,如——”
刘符被他取悦,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打断了石隆接下来的话,让他稍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刘符拍拍他肩膀,“你这几个兄弟可是骂得凶啊!”
石隆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的骂声听而不闻,跪地道:“还望大王看在草民能迷途知返的份上,放草民兄弟一条活路!”
他的几个兄弟闻言骂得更凶了,简直什么话都骂了出来。刘符提高了声音问他们:“你们怎么想?”
这几人恨恨地看着刘符,也不和他废话,就像是说好了一样,纷纷触地而死,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那鲜血流到石隆脚边,他原本呆愣愣地跪着,这下就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弹起来躲到一边,浑身发着抖。
他忽然想,昔日他与众兄弟射麋上苑、走马长楸,何等快活潇洒。后来更又手握数万大军,银盔金甲,一呼百应,又是如何意气风发。如果没有那些摧垮了他的可怕梦魇,现在慷慨就义、干干净净死掉的人里,是不是也有他自己呢?
真不愧是石威之子。
刘符看着地上的几句尸体,暗叹一句,又看看石隆,上前扶起他,微笑道:“世子随我回长安去罢,回头我叫丞相给你安排一个官职。”
石隆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像突然惊醒一般,大声道:“是!多谢王上!”
他又说了一遍,“多谢王上!”
刘符进了太原城,却并没有在这里多坐一阵的打算。前一阵他下令让王晟求援襄阳,王晟竟然压下了他的军令,坚决不肯调走长安军马,放着襄阳不管不顾。和王晟的账可以另算,问题在于襄阳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援军,如今太原已攻破,他留下一部分人马在这里,其余人必须得随他迅速南下了。
“这一座城,折了我足足四万将士!”刘符扬鞭指着太原城残破的城墙,缓缓地转了一圈,“真是一场苦战……”
“传令下去,左将军、后将军所部人马,休息三日,随后立刻随我南下——”
“王上!八百里加急!”
刘符愣了一愣,一颗心直线沉了下去。再有半个月,最多半个月,他的骑兵就能赶到襄阳城下,稍解襄阳之围,后军一至,便能将南梁打得落花流水,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传来八百里急报?
他打开军报,又将它扣上,脸色霎时间变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