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
桑梓君恩不敢忘!”
萧邑沣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完颜绰,终于说:“这是思乡的南人写的吧?”
“对。”完颜绰干巴巴说,“还有呢?”
萧邑沣盯着诗,又眨巴眨巴眼睛:“怀念故土,还怀念故国君主……”
“对!”完颜绰心里的火气随着酸楚一起腾上来,一把夺过这张条子撕得粉碎扔到一边,“还说什么‘人生一死浑闲事’,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仗着我好说话,真以为这点子歪心没人知道?!”
萧邑沣见完颜绰发火了,小心地瞧她脸色,见她呼吸起伏,又是咬牙,又是冷笑,但是眼睛里朦朦胧胧一层雾光,硬是瞪得圆圆的,不让那雾光凝结成水汽或珠泪落下来。他终于说:“这诗写得差极了!不知是谁做的?”
“这你不用管。”完颜绰对外头道,“陛下今日临轩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把他赶了出去。
这诗哪儿来的,她自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几乎是一夜之间,上京汉城满是这样的招帖,书写着的全是这样的诗。这段日子汉人被压迫得较往常厉害,本来就有些不满,突然见到这样一首诗,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但暗地里纷纷在传,又知道些夏国中枢官场的人,更是哓哓地说:这作者王药,怎地和南院夷离堇王药一个名儿啊?又说天下重名虽多,但同样重这样一个怪名的只怕少见!
很快,并州那里的信儿也到了,耶律延休确定,这诗是从并州先出去的,不知哪里的消息,说这是王药与一些汉人朋友或同僚喝酒喝醉了,彼此联句写诗,他写到兴奋时留下的墨迹。而且,耶律延休肯定地说,他见着了诗的原稿,那一笔奔放的行草,确实是王药素来的字迹,不会认错。
原稿夹在信笺里,完颜绰更不会认错。他的字儿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挺拔,行草笔意连绵,更带着放荡不羁的韵味,下首签的名字她见过无数遍:“大晋遗民王药”,王药两个字别人学都学不来的,但此刻真是见了就鼻酸。
她咬牙切齿地在发给耶律延休的手谕里写:“安顿好并州事务,处置掉剩余的招帖,立刻快马快车,将王药送回上京,若有分毫不从或拖延,鞭责绑缚一概许可。余外,一句话都不要对他说,等我处置便是。”
上京与并州虽隔着山川河流,但要肯快马加鞭,也不过几日工夫就能到了。
完颜绰经几日思考,心思比先时平静得多了,便觉得王药写这首诗时酩酊大醉,或许只是一时的情绪难以自制,又或许别人挑拨了什么话,他恃才傲物,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一颗心始终不完全是她的,他醉中所写的,也是心底里藏着的真话,他毕竟还是想念着家乡,说不定怀抱着协助故国的心思,也说不定还思忖着哪天要奔逃回家,娶妻生子过小日子呢。
她就快要生了,每晚上睡不香,每天吃不好,不动弹而自然疲累,那么辛苦,心思变得格外敏感而多疑,又格外容易情绪化,顿时被自己的联想激起了满心的伤恸,简直像一个弃妇。
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忽左忽右的想法,正健步走向宣德殿的王药并不知晓,上京如今像他的第二个家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面带微笑,犹自对押解他的耶律延休开玩笑:“心急火燎把我召回来,看你一脸的‘知道’,大概原因是独独瞒着我的吧?”
耶律延休哼了一声,冷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今日如果太后叫我抽你,我一定不遗余力。”
王药收了笑容,眉棱骨一挑,若有所思地掀帘子进了太后召见他们的那间阁子。完颜绰没有穿朝服,宽大的金红色裙摆遮着隆起的肚子,皮肤还是那么好,五官还是那么美,但眉梢眼角带着些凌厉和煞气,嘴角下撇着,见到王药也不过多注视了一眼,旋即对耶律延休道:“延休,一路辛苦了。”
耶律延休还在那儿谦虚,王药已然抱怨道:“太后估计是有急事?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心急火燎地召我们回来。并州至此这么远,塞马车里疾驰狂奔回来,真是腰酸腿麻屁股疼。”
完颜绰简直气得想笑,这下直接紧盯着王药说:“哟,这点疼还算疼啊?您如今娇养的皮肉薄嫩,想当英雄却万一禁不起拷打,可如何是好呢?”
王药成功地赢得了她的注目,微微一挑嘴角,然后仿佛才关注到四周,只见健壮如牛的十数个武士,各个持着鞭、杖、荆、竹,气势汹汹地立在旁边,仿佛等太后一声令下,立刻就要扑过来收拾他了。
他吃了一吓似的,但又似乎有点忍俊不禁,摆摆手说:“太后饶恕则个!臣尚不知哪里触怒太后了?要施加鞭捶?”
完颜绰笑不出来,冷着脸看他唱戏一样做派,终于把一张写着字的浅蓝色素笺拍在案几上,道:“你不要盘马弯弓的,有什么直接说吧。我念以往的情分,不太过为难你就是。”这话出口,她心里一酸,竟不知怎么有点不舍,咬了咬牙想:听他怎么说,如果肯实心道歉,肯回到自己身边,狠狠打一顿,瘸他一条腿,以后在上京宫里养他一辈子,囚他一辈子也就是了。
王药看着那张素笺,终于换了肃容:“是我的诗传到上京来了?”
“真的是你写的诗?”
“当然是真的——这笺纸是我特为从并州最老的一间书肆拣选的,金陵特制的碧云笺,不会认错。”王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