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这样,尼姑庵虽然五脏俱全,却没有让人额手称庆之处,特别值得声明的是八层楼高的宿舍,楼梯扶手竟然不足六十公分,稍微高点的人不弯腰根本够不着扶手,这真是安全隐患啊!我估计这要是市中心的建筑早给大连人民炸成废墟了不可,炸完了,c个小牌儿——“影响市容,危害群众”!
我把这些情况一一反映给家里,我跟我妈说,你看你挑的学校,一水儿“尼姑”也罢了,你看看那环境,那到底是所学校还是难民收容站呀?稀破!
结果我妈趁便把我教训一顿,我妈说,你找谁呀,找谁自个儿不争气,嫌破考大学去,那清华北大的宿舍都跟宾馆一样,住去呀?
然后我妈还给我讲了一串逻辑思维法,她说,稀破证明学校历史悠久,历史悠久证明桃李满天下,桃李满天下证明有一定的教学经验,有一定的教学经验证明选择尼姑庵没错!
听听,听听,我妈都是这么跟我辩理儿的,我妈给我买了一瓶“海飞丝”洗发水,瓶上明明写着“有效去屑”,可我洗了两回,本来没头屑竟然洗出头屑来了。我说,妈,你这洗发水哪儿买的?是不是假的呀?
我妈说,怎么啦?
我说,你看我这头,撸一把跟下雪似的,这包装上明明写着有效去屑,怎么回事呀?
我妈说,好事儿啊,这就是有效去屑的体现,让你亲眼看到,头屑都被除下来了。
我张着大嘴。
我妈继续说,好多产品光牌子大,广告做得倒频,老百姓不见效,花冤枉钱。你妈哪能吃那亏呀,你妈买东西个儿保个儿全真货,全凭着效果说话,你看,你这不就感受到效果了吗?
第二章 抚摸灰尘(13)
我当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我妈坐在楼下偏厅的沙发上,听她那么辩理一番,我真想从我们之间的那串台阶狠狠滚下去,天呐,就让我死在我妈脚边儿吧!
这趟回家是住进学校两个礼拜以后,我回家主要目的可不是向我妈检举洗发水的,当然也不是为了抱怨尼姑庵稀破,我趁我妈不备,把吉他偷偷带走了。
把吉他拿到学校开始主要还是为了解闷,没事儿时候我就背着吉他去体育馆里唱歌玩儿,后来我发现不光自己往体育馆里跑,班上有个小姑娘也常常带着吉他去体育馆边弹边写。那天我们俩撞个正面,我看她坐在地板上拿着笔在纸上划拉,就主动跟她讲话。我说,你是写歌的?她一笑说,谈不上,瞎写。然后她继续写,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各玩各的。
第二天晚上,我去体育馆的时候没看见她,我坐在体育馆的窗台上百无聊赖就随手弹了一个beyond的《无悔这一生》。当时我只是弹并没唱,确切地说我是在哼哼,这时候就听见同一首曲子的琴声从另一处飘过来,我扭头一看,那个小姑娘坐在后面乒乓球案上,她的吉他功底明显比我深,和声部分把我吓了一跳,我们竟然如出一辙,根本听不出是两把琴在配合。她也望望我,她对我浅浅一笑但并没停下来,我们将整曲完成,情致高昂,最后忍不住唱起来。
就这样,我认识了文文。刚认识文文的时候觉得她人特怪,她没有多少面部表情,你很难看见她开怀大笑或者放声大哭,她跟柳仲性格完全不同,属于说句话都很费劲那种人。在文文身上永远有隐隐的忧伤,但她绝非柔心弱骨的女子,她伤心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寂寞却又喜欢一个人行走,我看得出这不是故意的结果,可她一直这么做。
一支乐队的生命力最重要看默契,我觉得我和文文特别有默契。我把自己在高中的琴史和流浪史说自己很想搞个乐队。文文没像柳仲那样大呼我够执著够勇敢,她从乒乓球案上跳下来,面无表情地说,礼拜六这个时间学校广播室见,我有三个人,你来,我们试试。说罢拎着吉他往外走。她人刚走,三五成群,一大帮建筑系女生进来打排球,其中还有柳仲一个,忘了交待,柳仲最大的优点就是人缘好,跟我们系好,跟小民工她们也好,因为特别能贫,所以特别能套消息,整个尼姑庵最八卦的当属她!
柳仲看见我也不顾着玩了,神叨叨把我拉到一边说,姐姐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学校准备搞个投票评选,从咱们这茬儿选个人专门管理咱们,头衔叫学生会主席,其实谈不上什么主席,也就是咱们这一届的头头儿,也就比班长大点儿,相当于学生会的会员吧!
我大脑急速运作,听了半天没听出跟自己有何干系。我不耐烦说选就选呗,选谁也不能选我和你,你急什么眼?
柳仲又把我往没人的地方拉了拉,她说,不对呀小阳,那你说咱俩那两票投给谁呀?
我打了个停,我说,入选人都有谁?
柳仲说,入选十个人,分别是咱们一班到十班的十个班长。
我说,那咱班班长是谁?
柳仲马上一副恨不得咬舌头的表情,她说,姐姐服你了,姐姐真服你,看看哪天月黑风高,你把我包裹包裹丢海里得了。
我说,你个贱人想死还不容易,从这儿跳下去,不死也准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