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手中的书,反问道:“何必日日都问?”
苏夜道:“因为我想问。”
她的答案如此理直气壮,倒让人难以接话。苏梦枕笑笑,答道:“不错。”
他把玉枕和书放在一旁,侧过头,从容说道:“我想离开这张床,去做点事情。”
“……不行,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苏夜冷笑一声,“而且你能做的,我也能。我若做不到,你照样不行。”
她自觉语气太重,赶紧软化态度,补充道:“我自有主张,你们休要鲁莽行事。譬如说,你叫颜鹤发去执行某件任务,他不幸失手被擒,我还得费心去救他。”
苏梦枕笑道:“你可以不救。”
苏夜道:“不可以。”
她说得异常短促,也异常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两人沉默了许久,苏梦枕才状若无意地说:“那么你得告诉我,你见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布置?”
苏夜苦笑道:“我无亲无友,孤身一人,能怎么布置?”
苏梦枕道:“你不愿意说?”
苏夜道:“是,我不愿意。我办事时不喜欢受到干扰,宁可只依靠自己的力量。苏公子,你应该可以理解吧。你和我,还不是一个套路?你一旦作出决策,旁人就无法动摇。”
她双手环抱胸前,倚在屏风侧畔,仿佛一个脱出画面,突然凝结的影子。铁面具颜色较浅,此时受她气质影响,也显得朦胧暗沉。
不知为什么,她心底涌出浓重的疲乏感,甚至懒于解释。其实她不说,他也可以去问别人,比如戚少商或无情,但她就是不想说。这种疲乏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她唯一确定的是,到了这个地步,苏梦枕的意见似也不太重要了。
苏梦枕在审视她,试图看出她的来历与目的。她疲倦地站在原地,不作任何掩饰,也无人能够看穿她。
她想了想,又说:“你真想知道,就找其他人吧。我……我自身的烦恼已经够多,不需要外人对我评头论足,或是妨碍我的行动。”
苏梦枕仿佛觉得有趣,眼光一闪,“你似乎不信任我。”
苏夜笑道:“你能怪我吗?”
她目光落上那只白玉枕头,继而掠向苏梦枕正在读的书。苏梦枕叹了口气,她也长叹出声,“人与人的关系,像许多无形的细丝。有些把我拉向九霄云上,有些把我极力向下拖,拖入不应存在的泥沼。我真心希望,你永远不要成为后一种。”
说完这段话,面具掩映下,她的脸色蓦地变了,变的颇不愉快,因为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她心知肚明,外面那人一来,苏梦枕会很高兴,但她恰好相反。
然而,谁理会她的心情?谁在意她的想法?她高兴与否,均不在别人的考量之内。
她不为人知地站直身体,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颜鹤发快步走进这间卧室。他白发苍苍,皮肤嫩滑如婴儿,方有“不老神仙”之称。这时,他皮肤在发光,眼睛在发亮,就连声音,都带着罕见的轻快。
他一见苏梦枕,立即说:“公子,王三楼主回来了!”
第三百四十章
王小石回来了!
以金风细雨楼三楼主的身份,用一枚石子击杀权相傅宗书, 一时声名大噪, 然后被迫逃亡的王小石回来了!
雷损身亡后不久, 蔡京看中他和自在门的关系,收买他刺杀诸葛神侯。他借机反将一军, 自此浪迹天涯,直到听说风雨楼变故,以及天衣居士等人的遭遇, 才急忙赶回, 准备帮助师父、师伯、结义兄长和正道一干朋友, 对抗奸臣恶徒。
他一向远离权力中心,无意插手苏白之争, 看似一个透明人, 地位却无可替代。当年, 不知多少人痛恨傅宗书, 最后唯独他暗杀得手。单凭这一点,他便可以稳坐英雄宝座。
如今英雄回归, 无疑是桩激动人心的消息。任你是老是少, 是男是女, 是否崇拜王小石, 均不能免俗。
颜鹤发一见这位三楼主, 掩饰不住激动之情,匆匆奔来通知苏梦枕。这实在是他近来获得的最好消息,让他心上的大石略微松动。他尚且忍不住, 显得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其他风雨楼子弟还用说吗?
苏梦枕尚未答话,屏风旁蓦地多出一块空地。他抬眼一望,发现苏夜已无影无踪。
她终日戴面具,着黑衣,装成老人模样,本来就是个非常奇怪的女子。这时,她居然不想会晤王小石,径直拂袖而去,简直怪上加怪,令人无法理解。
但是,这种态度由她表现出来,又不太奇怪了。
她掠出房门时,觉察到苏梦枕诧异的目光。它在她背后流连不去,似能发出无声呼唤,叫她回到屋子里面。
目光起到相反效果,她微微蹙眉,走得更加快了。她无意见证兄弟相逢的动人场面,也无意因王小石而绕路躲避,所以刚出院门,就迎面撞上了他。
这里的王小石,与她记忆中的完全相同。数年风霜岁月,未能在他脸上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