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是谁。”岳西低了头伏在杜三娘的耳畔轻声问道。
“不知道……”杜三娘的伤的太重,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简短的三个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万分艰难。
她转了头努力的像面对着岳西。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与‘床’板粘在一起的头皮被撕开,血水裹着发炎后的黄水一起流了出来,‘阴’在她的脸庞边,让她的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小鬼儿。
“赶车的……”攒了会儿力气,杜三娘对着岳西开了口,说话时的声音就像是在吐气一般,岳西要看着她的口型才能猜到她说了什么。
“嗳。”岳西笑着应了,就像每次她们一起坐着驴车去帝都一样,岳西脸朝前赶着车,杜三娘一尊大佛似的坐在板车上,喋喋不休地在她身后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待到她住了嘴,或是需要有人表个态时,岳西便不言不语地回她一个笑容。
如今岳西也是这样笑着对她,如同杜三娘仍看得见一般。
“马车里的‘女’人说你早该死了……我……骂了她……咳咳……”杜三娘嘴‘唇’哆嗦地说道,她努力的想摆出一副骄傲快活的表情,可没了一块完整皮肤的脸颊却只能‘抽’搐地显得越发的狰狞。
“你骂的好,那样的‘女’人就是欠骂……我听了很高兴……”岳西红了眼,‘唇’瓣轻颤。
“那个‘女’人生的很俊……很俊……”
“她俊个屁!”脑海中映出韩二小姐粉饰过的‘’容月貌,岳西冷笑一声:“心如蛇蝎的‘女’子哪有我胖妹妹好看!”
“你……又哄我……”杜三娘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赶车的就是嘴甜……”
“这次没哄你,哥哥是拍着良心说的。”岳西拿起了她被烧的焦黑的已经缩成一团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轻声说道。
“嗯……我信啦……”感觉到手下心脏‘砰砰’地跳动,杜三娘微微点了头:“我就是太胖了……当姑娘的时候我也很苗条……”
“可惜啊……那个时候你没见过我……十三岁就有人到我娘跟前去提亲了……我上头的两个姐姐都没我俊……”
“那有什么可惜的,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长了这身‘肉’呢,我总是生病还要喝‘药’,每次见了你都羡慕嫉妒的很。”
杜三娘没有接口,她没了说话的力气,可岳西看出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几句话说完,杜三娘觉得累极了,她只能暂且闭了嘴,再接着积攒些体力,她还是想说……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呢。
身边陪着她的那个人不是马车里的‘女’人口中的大昭皇后韩月夕,就是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清瘦少年,他说他叫岳西,而她只叫他一声:赶车的……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陪着自己的身边,没有说一句嫌弃自己的话,杜三娘只觉得开心!
意识在逐渐的模糊。
她渐渐的陷入了昏‘迷’……
可她好不甘心啊!吊着一口气,她等了他那么久,受了那么多的罪,她想和他多说话……
‘迷’糊中,眼前一片的火光,杜三娘马上惊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她‘逼’着自己想到了那可怕的一幕:那个‘女’人在‘逼’问自己韩月夕消息无果后,让手下点燃了她的头发!
火,是一瞬间便燃了起来,她疼得惊慌失措,又看不见,便一头倒在了路边堆着的草垛上……
“赶车的……”杜三娘在痛苦之中渐渐醒了过来,她嗫嚅的说道:“我用用你行么……”
“说吧。”岳西紧盯着她的嘴‘唇’,此时的她已然不能发出声音。
“给我拾到拾到……让我利利索索地上路……”
眼中一阵干涩,岳西觉着自己是要落泪了,她伸手抹了一把,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等我一会儿。”她松了握着杜三娘的手,扶着‘床’板慢慢的起了身提步朝着‘门’口走去。
单手拉开‘门’板,岳西走了出去。
叶勉程与叶秋同时回身望向她,俱都骇得说不出话来!
岳西面‘色’苍白如纸,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是通红,如染了血!
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她看也不看的塞进叶勉程的手里,非常平静地说道:“买一口好棺材,再置办一套好装裹,让人给我送盆水进来。”
“好。”叶勉程点了头。
岳西回身才要进屋,又转了身子嘱咐道:“水要温的,别凉也别太热了……”
“我去烧水。”叶秋透过半掩的‘门’缝往屋内看了一眼,马上扭头快步往外走去。
他不敢多看,再多看一眼他都会哭出来。
木板‘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已经没了人的模样,叶秋完全不能把那个人和说话泼辣做事麻利的杜三娘联系起来,更不能理解能下得去这么狠手的到底还是不是人!
温水很快送了进来,岳西没让叶秋在屋里待着。
杜三娘是‘女’人,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岳西还是要小心的呵护她作为‘女’人的尊严。
挽了袖子,岳西把一大盆水拖到了‘床’边,他俯身在半天没有出声的杜三娘耳边说道:“胖妹妹,这屋里就咱俩,你别害臊哈,我给好好洗洗,咱也干净干净。”
杜三娘嘴‘唇’动了动,瞅着还是个笑模样,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也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躺了几天了……闷得慌……”
“好。”岳西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