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擎天在屋留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出来之后,他眼一点泪意也无,悲伤也仿佛全部敛去,他看着展颜,道:“杀了那怨灵,然后发丧,把母妃葬于皇陵,与父皇合葬。”
自古,自有皇后才可以与皇帝合葬,云贵太妃之前虽然宠冠后宫,但是要跟先帝合葬,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你指的是同陵合葬吧”展颜问道。
慕容擎天看着展颜,眸子里有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同棺合葬”
同棺合葬,这意味着要再开襄祖的梓棺,这是不允许的,因为皇帝的陵与棺都是特殊制造,用了许多防腐的物质,而这些物质,都是不能见空气,若开棺,意味着必须有空气潜入造成先帝尸体腐烂。
“母妃跟本王过,父皇在娶她入宫的时候,曾跟她过,生当同床,死后同棺,这是父皇对母妃许下的诺言。”他眸光看向远方天空,眼底没有没有一丝表情,澄明得就跟山涧溪水一般。
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去了
展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此举的意思,其实他是在责怪自己,他没有好好陪过云贵太妃,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她就这样走了,他只想尽他的努力,去做一些看起来很有难度的事情,告慰云贵太妃,也安慰他自己的心。
人都是这样,当父母在生的时候,总有许多的理由借口不陪伴,人走之后,即便你再有时间再有钱,你回头去找,他们没有停在原地等你。
云贵太妃薨逝,消息一传出去,满朝震惊。
这原先还好好的,听得药圣治疗,相貌恢复,眼睛也复明了,怎地就忽然间薨了呢
有捏须的老人便叹息道:“这大概就是命了,云贵太妃红颜薄命,命受不起这样的宠和富贵,若一直失明,兴许还能颐养天年,如今药圣帮她复明,却害了她的性命了。”
自然,也有人猜测是忠献太皇太后下的毒手,因为当年忠献太皇太后与云贵太妃那一段恩怨,百姓都略闻一二,但是也不能否定第一个法的,因为,若她一直这样悲悲切切地活着,忠献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好起来,忠献又哪里会让她好过这就招致杀身之祸了。
只不过,云贵太妃的死也不算得是震惊朝野的事情,最让人震惊的是摄政王竟然要把云贵太妃与襄祖合葬,而且是同棺合葬。
同穴合葬,已经不过去了,因为妃子一般都在皇陵外面的妃子陵,唯有皇帝的皇后才可以同穴合葬。
而如今摄政王竟然要求把云贵太妃与襄祖同棺合葬,襄祖死去已久,要再开棺,便是惊扰圣眠,绝不容许的。
然而,如今满朝最大的人是谁不是皇帝,不是童太师,而是他摄政王。
展颜知道此举定必引起朝野大乱,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决定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立刻杀掉怨灵,只是以血咒封住,除她之外,连阿蛇都无法解开。
展颜也立刻回宫了,因为,这件事情,情绪最受影响的,应该是宫那一位。
她留下阿蛇在王府打点,因为她相信不过两日,苏宁儿便会来求助。
苏宁儿在展颜前脚离开王府,苏宁儿后脚便来了。
不过,她不是来求助的,而是来找慕容擎天,她知道云贵太妃薨逝的消息,知道慕容擎天一定会很伤心,所以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对他谎称出外,急急过来。
府还没摆设灵堂,只是府门口与院子里都挂着白藩,被风一吹,悉悉索索,显得无比寂寥凄凉。
苏宁儿感受到一种死亡的窒息感,她一步步进去,身后跟着侍女阿青。
“惠允哥哥”苏宁儿进了天井,便看到惠允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神情哀恸,泪痕未消。
惠允抬起头,用陌生的眸光看了她一眼,也不起身,只疏离地道:“郡主来了”
苏宁儿怔了一下,“惠允哥哥,你怎这样叫我啊”
惠允不话,伸手取过旁边的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提壶起身,踉踉跄跄走了进去。
苏宁儿急忙上前,拉着他的手臂,“惠允哥哥,你不要太伤心了。”
多种浓烈的熏香扑鼻而来,惠允微怔,想起阿蛇的话,心头一痛,但是这种痛很快便被另外一种痛所取代,他怪自己,也怪苏宁儿,若不是她骗他,他不会犯下这样的错,害死了姑姑。
“你为何带这么多个香囊”惠允瞧着她腰间系着三个不同色的香囊,香料的气味十分浓烈,但是他和她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腐烂气味。
苏宁儿道:“其实原先只是带了一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一股子臭味,所以便多带几个驱驱味儿。”
“你闻到什么臭味”惠允有些不解,她怎么现在还没发现是自己的问题他心有些悲凉,也不愿意去戳破,毕竟,这个事情太残忍了。
但是,也正如阿蛇所言,这一切,都是她与他的咎由自取,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死了,灵魂也要卖予其他人。
原来,他真的没有自己以为那样深爱宁儿,又或许,宁儿只是他年少时候的一个梦,她缺失了十年,而这十年里,他一直认为是他与表哥害死了她,所以心存愧疚,愧疚加年少的青葱懵懂的梦,便以为是刻骨铭心的爱。
只是,要到害死姑姑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已经太迟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你终于明白了,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