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雅洁的青石条板铺成,中间缝隙几不可见,亦以白色凝膏填入,丹离骤然想起一个传闻,在云帝时修缮这条路时,以石粉,米浆,贝壳碎末混合工匠的独门秘料,才造出了这种凝膏,完工时以甲士刺矛而入,矛断而工匠无恙,否则便要立杀无赦。
这便是传说中可并驾十六辆车驾的承天街,又被百姓称为“天街”。据说为了修缮这条天街,有近万工匠和过百工匠死于此地。
她眼中闪过一道波光,低声笑道:“这么说,这条路上,也有无数亡魂了?”
大道两旁,百姓正聚集叩拜王师凯旋。
不时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大多数百姓的面容上,却是带着懵懂和好奇的微笑,随波逐流的叫着好。
几十年的战乱,天都之主换了几茬,居民早已麻木,他们驯服于每一个胜者,却并不意外他的很快陨落。
昭元帝虽已在此地立足三载,但要让全城,乃至天下人等心悦臣服认他为共主万岁,只怕尚缺火候。
随着车驾的颠簸,丹离看见前一辆车上,唐国王族臣俘们满满挤了一车,正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起哄,宫中女眷又羞又怕,连忙以袖掩面,哆嗦哭泣起来。
惟有一人,静静伫立于车上,无视四周人群的恶意或是好奇的目光,长身而立,说不尽的雍容淡定。
长公主丹嘉。
她面色虽然苍白,却仍挺直脊背,日光照耀下,竟照耀得她周身宛如有一圈金灿神华!
人群的起哄声逐渐低了下来,人们望着这位长公主凛然高贵的仪容,一时竟再也不敢说些亵渎笑骂之言。
“大姐果然很有王家气象……”
丹离看着这一幕,把玩着手中那残留的纸角,盯了一眼那“恒”字,不由的微笑起来。
她虽是笑着的,一旁的麻将却好似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哆嗦着趴到了车壁上,哭丧着脸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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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旧例,臣俘们要献于阙下,向皇帝叩拜谢罪,听凭发落。
在白玉石阶下,丹离他们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父王,母后,靖弟!”
丹嘉眼尖,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即不顾一切的跑至他们身旁,四人相对,顿时泪如雨下,不敢置信。
丹莹她们也连忙跑过来,众人抱在一起,顿时哭声一片。
一问才知,原来这三位乘快舟离去,一日千里,本来昭元帝的人马追之不及,却不料居然被水军拦截,终于还是没能逃得了。
“大胆!天子阙下,也敢喧哗!”
典仪官横眉怒目之下,众人收敛了哭声,默默跪下,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不测命运。
昭元帝居然没有亲至,他好似并不享受这种俯视败者,视他们为蝼蚁,可以任意羞辱的快感,宣诏使语音朗朗,开始读起了旨意。
圣旨用词古雅,丹离听得头昏脑涨,大概意思也明白了。
用百姓的话说,就是唐王石氏你不是个东西,居然敢斥今上为篡国伪帝,不服圣统,如今终于被俘,本该一刀杀了,但今上有慈悯之心,只是废你们为庶人,幽禁终身,不得外出。
于是又是一片撕心烈肺的哭声,宛如魔音穿耳,震得丹离心肝都在颤,加上破车一路颠簸,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很想怒吼一声人还没死你们哭什么丧,此时,却又有人上前,将宫眷们围起,似乎在详加甄选。
“你们要干什么?!”
长公主护住几个瑟瑟发抖的妹妹,一旁的几个年长妃嫔已经被拉上织造司、浣衣局的粗木两轮车上。
“内廷有了旨意,着石氏罪女数名,迁于帝宫充役。”
来选人的中年妇人面无表情,扫了长公主一眼,终于露了一丝笑意,“丹嘉公主,您的名字在第一列,事先已有人吩咐过了。”
随后她又挑来挑去,只选了丹莹,说了句,“这个也还将就。”
于是一群人正要走,却有个小黄门匆匆跑来,到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哦……是那个小丫头?”
她一双精明锐眼扫向正神游天外,昏昏欲睡的丹离。
“什么时候薛大人也插手内廷之事了?”
小黄门又耳语几句,那妇人眼中露出鄙夷,低声道:“既然万岁已有宠幸,那就不能留在宫外了。”
于是一声令下,在梦中对着十珍文鸟羹正待开吃的丹离,被猛力摇醒了。
“你跟我来。”
那妇人面带寒霜,冷声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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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离背着随身小包袱,肩上趴着肥嘟嘟的麻将,乘了小轿入宫后,被一路引进西六宫,在廊桥漫回,飞檐如云的重重殿台间绕来绕去,终于走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宫室。
“进去吧。”
被身后之人猛力一推,她整个人向前倾,险些便是摔个嘴啃泥。
随后,一堆沉重破烂,包括那架破琴也被扔了进来,没等她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