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是托了他们体魄强健的福。
老实说,上惯了战场以后,锦颐便再未觉得“死亡”两个字眼有更多其他的意义。只觉得“活着”和“死亡”,不过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两种状态,是人存在着的两种形式罢了。
但就她而言,她觉得自己可以死在任何一场战争里,死在任何一个敌人的手里,而不应该是死在一场人为地灾难里,一场叫人无力地病痛里。
那未免也太窝囊、不值当了。
从无有此时这刻一般,锦颐无比强烈地想要活下去。她撑着已经完全可以算作是油尽灯枯的身体,睁了整整一天的眼睛,中途不曾睡过去。
黄昏时分,强撑着就要合拢的眼皮和睡意,意识模糊间,锦颐陡地又睁开了双眼。
她挪了挪身子,想要凭借着自己做起来,却又发现自己难动分毫,便只好动了动手指,摩擦着地面去碰到了唐士奇的大腿外侧。
“你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她神情和话语里的激动和欣喜,已然完全抑制不住,即便此时的她费尽了力气,却也只是挠痒似的推在了唐士奇的腿上。
有人来了?
救援队的?
听清了锦颐气若游丝的话后,唐士奇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往低不了高地多少的洪水水面上望去。没用多久,当他看清那是三艘搜救船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驶来后,激动之余,眼角竟也跟着闪现出了些晶莹的泪花。
“是——!咳咳——!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哪怕明知自己现下的身体经不起太大的动作冲击,唐士奇还是忍不住狂喜——
这是劫后余生啊!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搜救船越来越近,高地上更多的人看见了。一时间,频繁的咳嗽声阵阵响起。
“锦颐,终于找到你了!”
锦颐坐在高地上一个极其显眼的地方,直面着停靠在高地一旁的搜救船。脑子迷迷糊糊的,一个不注意就被从打头的那艘搜救船上下来的一个人给抱了个满怀。
“咳咳——”
身体上巨大的冲击叫锦颐忍不住咳了两声。
等来人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止不住地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些关心的话后,锦颐定了定眼,努力地集中了精力去看了看来人的脸,这才放着心扯着嘴皮笑了笑——
想来是韩越关心则乱,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要叫她司令,反而是唤了当初在学校时,几人亲昵的简称。
“先、咳咳、先别说这些,赶紧带着人出去看病。”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锦颐便也不再强撑着困意,出声嘱咐了一句后,便就放心的昏睡过去了。
一场黄河泄流,使得河南、安徽和江苏三个省四十四个县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地方,都成了重灾区。所以,哪怕韩越已经找着锦颐的意思,已经兵分两路的将驻守在安徽和退兵退回安徽的鬼子兵打死,重新将安徽抢占,他也仍旧只是带着锦颐和仅存的五百多军民直接赶回了他们安在武汉的临时营帐内,并在当日就安排他们进了武安的市医院。
再次醒来的时候,锦颐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上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即便仍旧十分吃力,但凭着她自己,她也可以勉勉强强地从床上坐立起来了。
想来,在她沉睡的时候,韩越已经让人来给她进行治疗了。
霍乱和伤寒本也不是什么太厉害的疫病,只是身体受的罪多了,一样两样的合在一起,便也就成了重病。
幸而她自己患病的时间还算不得太长,五日左右,不及一周,治疗起来应当也不会太难,耗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锦颐在心里如此想到。
信眼打量了周遭的环境几眼,大致猜出了自己是在医院以后,锦颐正欲继续躺下,便恰好看见韩越推开了病房的门,手里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这医生可真是神了,说你今天有可能会醒来,你还真就醒了。”
韩越欣喜地挑眉笑了下,脚下的步子看起来也轻松了许多,行至锦颐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便打开了饭盒,盛了一碗粥递给锦颐。
“其他人呢?”
她没问自己睡了几天。这没有意义。于是便挑了自己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去问。
韩越一眼便看出了锦颐想问的问题,待锦颐接过了手里的粥后,干脆便一起说了,“我这边的任务很顺利,鬼子都给清干净了。就是黄河泄流那么多天,一直都没你们的消息。我打电话到国民政府,那帮兔崽子又一直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提救援的事。被他们拖了有那么三四天后,我干脆就自己带人去找你们了。”
顿了顿,看着锦颐的眼色,见她听得认真后,韩越又继续道:“找了好几天,昨儿个才终于找到你们。中途救了不少人,大致我没数,但总也应该要有个十几万了。昨天从你那儿统共找到五百一十多个人,其中有六十多个是没等到到武汉就死了的。剩下的四百多个,现在都活下来了,正在接受治疗呢。”
锦颐点了点头。有了对比之后,锦颐对这个数字已然是相当满意。如果真要是等到国民政府的来救的话,或者便连这四百多个人,便连她自己,也全都活不下去。
“那黄河泄流后的这十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抿了抿唇,锦颐又问。
被困高地的这十多天,她是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