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未料到谢太太与她商量母亲生辰庆贺之事,谢太太这样一说,谢莫忧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立刻和缓。她当然明白,方氏是正室,正一品魏国夫人,当然有权利有地位庆生辰。只是,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位嫡母是何相貌是何性情。这么久不出来的人,她会想着庆贺生辰么?
谢莫忧看向谢莫如,谢莫如并不在意谢莫忧的想法,她知谢太太的心意,谢太太能与她商量,她都明白。谢莫如温声道,“母亲喜静,倒不必格外庆祝,与往日一般便好。不然,诸多人打扰,反是不美。”
谢太太果然是毫不意外的模样,道,“到时我着人送寿面过去,你好生陪陪你母亲。”
谢莫如应了。
谢太太另有新衣裙新首饰给谢莫如,道,“你母亲已无凡心,我想着,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可做母亲的,没有不牵挂自己孩子。明天是你母亲的生辰,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就高兴。”
谢莫如道谢后回了杜鹃院。
谢莫忧私下问祖母,“祖母,到时我们要不要过去给母亲行礼?”母亲这两字叫出口时,谢莫忧自己都有些别扭。
谢太太道,“有心就好,不必去打扰你母亲的清静。”
谢莫忧的确长进不少,谢太太说了不必去打扰嫡母的清静,她还是做了几样针线做寿礼,托谢莫如带去,余者谢芝等也各有寿礼。谢莫如一一代母致谢,再有府里的管事媳妇们,在杜鹃院外磕头便罢。
看如今家中情势,谢莫忧颇多感触,只是又能如何,她是真正明白,自己是比不得谢莫如的。论嫡庶,比不得,论才干,她也是不如谢莫如的。她没有谢莫如的胆量,敢去扫寿安夫人与宁荣大长公主的面子,也没谢莫如的口齿,会与永安侯世子说,“一柄宝剑,放在帝都束之高阁也是宝剑,放到战场开疆拓土也是宝剑。宝剑就是宝剑,不会因地处不同而有任何改变。”
出身才干皆不如人,如今只得低头了。这种觉悟,当真不好过。
谢莫忧在自己屋里问戚嬷嬷,“嬷嬷,你见过母亲吗?”
母亲?
戚嬷嬷先一愣,道,“见过。”
谢莫忧好奇,“母亲长什么样,像大姐姐这样吗?”
戚嬷嬷想了想,摇头,“大姑娘与魏国夫人相貌并不相似。”
打发了其他丫环,谢莫忧小小声,“难不成大姐姐真的似大长公主?”
戚嬷嬷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身份低微,大长公主已经过身,老奴如何能见过大长公主呢。”
谢莫忧大惊,“没见过!?”哪怕大长公主身份再尊贵,两家可是正经姻亲,戚嬷嬷是祖母身边儿的得力嬷嬷呢。跟着主子出门,在主子身边近身服侍,很容易见到与主子来往的人才是。难不成大长公主从没来过谢府,或者大长公主规矩大如天,谢太太过去身边不能带丫环。可是,便是承恩公府,她们去也可带着丫环呢。
戚嬷嬷仰望谢莫如那样的才华本领,不过,从心底说,谢莫如洞察人心,在她面前,会不由自主的谨慎小心。倒是谢莫忧,论才干差了谢莫如三条街不止,但正因为平庸,谢莫忧倚仗戚嬷嬷,请教戚嬷嬷,故而在戚嬷嬷心里,谢莫忧绝对比谢莫如可亲。谢莫忧这般问,戚嬷嬷道,“就见过一个背影,记得魏国夫人有孕,大长公主过来探望。大长公主走时,我随太太一并恭送大长公主仪驾,我悄悄的抬头,看到大长公主的背影。”
谢莫忧道,“肯定比那天宜安公主的仪驾更有排场吧。”
戚嬷嬷没说话,但神情只有一个意思:没的比。
谢莫忧沉默片刻,道,“我从出生,便未见过嫡母。”
戚嬷嬷道,“杜鹃院,便是老爷太太亦不会擅入。”叹口气,“姑娘觉着,杜鹃院是幸还是哀?”
谢莫忧有些不好意思,道,“嬷嬷,我只是一说。”
戚嬷嬷含笑,“嬷嬷知道。”谢莫忧原先何等心气儿,如今宁姨娘被关,谢莫忧能走到现在,能主动亲自做针线给嫡母贺寿,哪怕那些东西嫡母不用,也是谢莫忧的长进。知道适应情势,再历练几年,于闺秀里也是出挑儿的。谢莫忧虽是庶女出身,谢家却是嫡庶一视同仁。
至于谢莫如,戚嬷嬷真心觉着,谢莫忧不必时时与谢莫如比。谢莫忧羡慕谢莫如,可是,在戚嬷嬷看,又有何羡慕之处呢?便是当初她只敢偷偷抬头一望背影的大长公主,如今又在哪里呢?
那样的人,与她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苍鹰飞于蓝天,燕雀安居屋檐,各有各的道理吧。
谢莫如自松柏院回杜鹃院,让张嬷嬷打发了过来行礼的丫环婆子管事媳妇什么的。张嬷嬷十分愿意干这事儿,回来复命时也是神采奕奕,与谢莫如细禀都有哪些人来给方氏磕头拜寿。谢莫如认真听了,张嬷嬷道,“大奶奶姑娘低调,不是那等爱显摆炫耀的性子,知道的人少。”譬如三老太爷与二老爷府上,因不闻此事,所以也没什么动静。
谢莫如淡淡,“没什么可惜的,母亲喜欢清静。”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嬷嬷打发个人给那边儿三太爷府上的江姑娘送去。”
张嬷嬷道,“让腊梅去吧,她素来稳当。”
“也好。”谢莫如道,“与腊梅说,不管她与哪个管事媳妇过去,她与管事媳妇,都不要在那边儿府里多嘴母亲生辰之事。”
张嬷嬷便去吩咐腊梅,先到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