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帐篷,张磊便看见:古华象熟睡似地躺在地上。
赵亮正慢慢擦拭着古华的脸,瞅了一眼进来的人,依然有条不紊地擦拭着。
威尔斯蹲下身,伸手摸摸古华颈部,站起身,两手一摊,摇摇头。
张磊跪在地上,撩起军毯,抓过古华胳膊,几道硬器划过的伤痕,血渍已经凝固。张磊傻眼了。他并不认识古华,只是那天古华跑到坡下解手,他和古华才有了一面之交。他想不到,一个弱小的生命竟会……
吴牧师也来了。不过,只是站在门口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仁慈的主啊,饶恕可怜的孩子吧。”接下来是一通叽里哇啦的默语。
威尔斯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退后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摆手示意亨利凑近,一阵耳语。
亨利急急忙忙挤出人群。
威尔斯耸耸肩,擦擦眼睛,走到了被荷枪实弹的美军士兵围在帐篷角落的战俘跟前,长叹一声,显得十分悲痛:(英语)“诸位,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72联队的战俘总管,我深表遗憾。但是,我不得不再次重申:我们美国人是十分尊重生命的,生命至上。任何亵渎生命,自杀的行为都不是明智的行动。还望诸位珍惜生命,爱护生命。这是上帝的旨意,也是我们西方文明的体现。”说着退后一步弯腰鞠躬。然后,自顾向外走去。走过张磊身边时,拍了拍张磊肩膀。
天已大亮,但依然阴着。
“张,你们中国人啊!”威尔斯脱下手上的白手套,扔在地上。摇摇头,口气稍微缓了些:“张,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战俘营,非常时期,我必须要为所有人的生命负责。况且,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入土为安吗。”
不远处,亨利在前,王效美领着二狗子和另一个警备队员抬着担架走了过来。
威尔斯长出了口气,拍拍张磊肩膀:老朋友,节哀顺便吧。好了。人让他们抬走,你可以代表我,全权负责善后事宜。
张磊:那,少校,我想去送送。
威尔斯挥挥手:“可以。不过,快去快回。”说完扬长而去。
王效美也没有走进帐篷,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妈妈的,想死也不挑个地方,真晦气。
二狗子捂着鼻子,一进门就吼:美国人说了,死人必须马上抬走。不然爆发了疾病,他娘的全部玩完。
瘦猴怒视着警备队队员,拳头攥得紧紧的。
张磊慢慢整理着古华的衣服。最后,脱下自己的军帽给古华戴上。
赵亮站了起来,沉重地举起手臂,行军礼。
战俘们纷纷立正行军礼。
谭锴先是瞅瞅王效美,最后也举起了手臂,但很快便放下了。
瘦猴扑倒在古华身上,放声痛哭:兄弟,是俺害了你啊——
众人哭声一片。
二狗子不耐烦地:行了。嚎个逑。在这,死个人不就是拍死个蚊子。
王效美不屑地撇撇嘴:行了,有这哭劲,想想自各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抬走,快抬走。
二狗子抓过一个战俘:妈的,还想让老子抬啊。你来抬,快点。
张磊瞪一眼二狗子:行了,我们自己来。
瘦猴也蹲下了身。几个人抬起古华慢慢放到担架上。
赵亮拽拽军毯,蒙住了古华的脸。
张磊在前,瘦猴在后,抬着古华,走出帐篷。
战俘们行军礼,目送着战友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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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黑云翻滚,似有雷声响起。
记不清走了多远,终于上到了西山。
山上野花满山遍野,随风摇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瘦猴拼命往下挖着。脸上泪水,汗水不停地淌着,手臂上血水和着汗水洒在地上。
尺把深的坑里,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
张磊趴在地上,吃力地搬着石块。手上到处是血。
二狗子气呼呼走到坑边,吼叫:行了,你们,倒是下力气,当是自各住啊。你们不嫌累,老子还没功夫候着呢。说着夺下瘦猴手中的镢头,扔了老远。
瘦猴想去拣,被二狗子拦住。俩人扭打了起来。
王效美走了过来,一脸怒气。但在张磊面前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瞅瞅扭打在一起的二狗子,喊了一声:二狗子,还不住手。
二狗子松了手,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
王效美看看张磊,仰头看看天,皮笑肉不笑地说:张翻译官,我看这坑差不多就行了,再说,这天怕是……嘿嘿,要不,咱就这么埋了算了。其实呢,这位小兄弟也够幸运了,兵慌马乱的,又在异国他乡,有这么个地方,够了。
张磊瞅瞅墓坑,再瞅瞅躺在担架上的古华,心里有万般不忍。
王效美瞅瞅不远处站着的美国兵,苦笑道:“其实,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忍心。可人家美国人可不管你这些规矩。所以,咱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朝二狗子一挥手,“抬尸去。”
二狗子恐惧地后退。
王效美眼珠瞪得滚圆:咋,难不成要老子抬啊。妈妈的。
张磊无奈地长叹口气,看看瘦猴:“还是我们来吧。”转身跳入坑内,好一阵忙活,总算平整好了地面。
俩人慢慢抬起古华,轻轻放入坑内。
张磊趴在坑边,撩起军毯,替古华整理着衣服,然后又轻轻盖上。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出古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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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
古华捂着肚子狂跑。
【战俘临时管理所
古华贪婪地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