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何时拨开了碍眼的乌云,此刻的月光撒落而下,到处都一片明亮。一具具尸体被翻起,未成年的孩子,垂暮之年的老人,小腹高高隆起的孕妇,年轻的男人,刚刚及笈的少女。
那一张张面孔鲜活生动,似乎人们只是刚刚死去不久。愤怒,痛苦,惊恐,绝望。黑色的眼珠狠狠突出眼眶,大张的嘴巴似乎下一刻就诉说出自己的不甘。
性空手中抱着一个还未满月的孩子的尸体,孩子青紫的面庞泛着不正常的光芒。时桑慢慢坐在地上,看着性空将孩子轻轻放在他娘亲的尸体上。
谁都没有说话。
时桑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周围尸体堆成的城池。性空手中多了一把暗红色的利剑,同平常手中的武器不同,这是他的力量凝结出来的武器。是他的最强大的底牌。他左手握住剑柄,右手不停的一遍遍抚着剑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微微打颤的手指平静下来。
这些人,这些百姓,这些都是大昌的根基啊!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不想要大昌了吗?不!不可能的!他那么贪图权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利?
“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空诸转回了目光。
“大都是染病了后被杀死的。”时桑的手轻轻掠过身边一具尸体的脸颊,那只脸庞的颜色已经成了绛紫色,脸上还夹杂着从其他尸体身上沾染的鲜血。一张面孔花花绿绿,双眼还圆睁着,死死的盯着前方,极其骇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装束似乎是一名士兵。时桑轻轻把他的眼睛合上:“这不是瘟疫,是一种毒素。这种毒通过接触传染,发作的时候会同时受到寒热二种毒素的侵袭,让人全身无力,痛苦难耐。可这种毒的发作时间只有三天,只要撑的过这三天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不派人寻找救治之法,派遣军队整顿城内秩序,反而这样大肆屠杀染病的百姓?”空诸低低的笑,眼神冰冷嘲弄。她的目光越过城门,仿佛透过那厚厚的城墙,看到那远在皇城内皇帝。她的父皇。
“你来看看这身衣服,你认不认识?”性空突然插嘴道。空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地方侧卧着一具男子的尸体,露出的半边脸被血污覆盖。
空诸微微皱眉,觉得这具尸体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地方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上前几步,蹲在尸体面前,轻轻撩起了他的衣衫。
褐色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绣工似乎也不怎么扎实,不少针脚歪歪扭扭,一眼看过去,就是很普通的货色,是那种贫苦百姓们才会穿着的衣衫。可是掀开衣衫后,却能发现那看似错乱的针脚,在衣服的背面,端端正正的组成了一个紫色的“御”字。
“军队都前往南疆,周围几座城池屯兵不多,即便是有,估计也都感染了瘟疫。至少在这魔都内,他能用的兵,应该就只有这支从黑狼骑中抽调出来的秘兵。”性空道:“他们只有两千人,虽然他们的武力会高一些,但在魔都的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他或许也是有心无力。”
空诸的神色陡然冷了下来,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性空的脸色,锋利的甚至让性空感到一阵刺疼。可是她出口的话却格外轻柔:“你是在为他解释吗?”
性空近乎狼狈的避开她的目光,嗫嚅道:“不……我只是……”
“你所想的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甩下这冷冰冰的一句话,空诸大步回到了马车内。
时桑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两人,对他们之间那古怪的气氛很是不解。但见空诸气急败坏的样子,识相的没有多问,也跟着上了马车。
性空坐在原地,低低垂下头,一言不发。他手中的剑逐渐消散在手掌中。
他该怎么说?……可他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啊!
性空起身上了马车,他架起马车,往城内驶入。
“我们直接去皇城吗?”时桑轻声问道。
空诸的面色已经平静了下来,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淡淡道:“不,我们先去读心一脉的据点住下。我们什么情报都没有,守株待兔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在距离皇城不远地方的一座小四合院处停了下来。
她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已经远远离开了平民区,周围都是大昌一些贵族的府邸。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座府邸的门口,站着几个虎视眈眈望着她们这边的护院。似乎只要她们敢靠近,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立刻下杀手。
魔都内还是有人存活下来的,只是人数极少,且都是些有权有势的贵族。至于穷苦百姓们……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呢?
空诸突然停下步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座府邸上的牌匾,喃喃念道:“恭亲王……”
时桑不由得笑了,道:“离得这般近,倒是能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啊。”
不得不说,她们的运气很好,这个位置特别恰巧。几步之外就是恭亲王府,不过半里余地就是皇城。且皇城之外就这一条路,不管是他们有什么动作,她们这边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听从空诸所言,随后十几日,几人都乖乖呆在这里,一次都没出去过。院里秘密储存着足够的粮食,她们也不需要为此担忧。若不是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这些日子倒不失为是难得的休息日。
“等到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们每天都能过这样的生活。”时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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