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工匠忙活时还得分神注意这位一身墨色的美人长公主,以免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她,掉了脑袋。
指挥着匠人的工头跟在聿琤身边以便随时应答,不过这位未来的太子话并不多,只是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柳叶般的眸子里好似知悉一切的透着神采。
据说,只消给她这么一眼望着,便是要丢了三魂七魄。饶是姑娘亦难幸免。
再度绕至殿前,聿琤左右微瞟,“工头。”
“草、草民在!”
“太子御座后头的画,能改改么?”
“长公主想怎么改?”
原来的画是一幅孔雀,据说这是太宗皇帝最喜爱的鸟儿,其色彩斑斓,尾羽开屏、昂首伫立的姿态,颇有睥睨天下的霸气;聿琤虽不讨厌孔雀,却是嫌弃画中孔雀的那身五颜六色太过花枝招展。
她皇甫聿琤,胸中埋藏着的,是那气吞山河的凌云壮志,这般花俏,恐是难以服众。
她略为沉思,不一会儿启唇。“能改成金乌么?”
“金、金乌?”工头登时结巴起来,聿琤回头望向他,他是又惊又怕的低下头。“呃!草民只知道凤凰,不知道金乌是什么!”
凤凰图腾只有皇帝能用。聿琤撇了撇嘴,才想开口解释,甚至已打算亲自画一只来参考,却不想殿外忽闻一道轻柔女音,“昆仑在若水中,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
那人一身儒生打扮,虽无惊人美貌,双眸却是灵动可人。她拱手行礼,继续说道:“三足乌便是金乌,亦是日的化身。”
“终于来了!”聿琤似笑非笑的上前,“本宫还以为替我监工的人究竟上哪去了?竟如此胆大包天,把职责全甩给了这班工匠,自己高枕无忧的留在文图阁里读妳的史册。”
那来者,不是女状元傅迎春却又是谁?
话说,傅迎春能自文图阁内给找出来,为聿琤效劳,还有段故事可讲——
起初,修建毓慈宫的进度极为不顺,经常有工匠忙活时出了事儿,时日一久,弄得大伙儿人心惶惶;聿琤苦无办法,是裴少懿想到了这通晓天文地理,就连谶纬命盘也略知一二的女状元,特地将她自文图阁请来毓慈宫观看。
当时的傅迎春瞧了毓慈宫外观一眼,甚至未踏入正殿门口,劈头便是一句——‘裴内官,敢问长公主的生辰八字?’
裴少懿心头一惊,半信半疑地把聿琤的八字告诉了她;她掐指一算,一双柳眉拧成个结,径自往毓慈宫东方走去。
‘欸!妳找什么?’
傅迎春没搭理她,而是行至毓慈宫殿外围墙,寻着了那口井。‘是这儿了。’
‘什么?’裴少懿全然摸不着头脑。
傅迎春搓了搓手,指着井口,‘劳烦妳找个眼尖又身手麻利的小太监,下去这儿瞧瞧。’
结果得到的“收获”令裴少懿吓出一身冷汗。
这长年给历任太子取用的井水不知何时干了,太监下去找,竟搜出一只草人,与柳枝绑在一块儿。草人“眼睛”处,隐约可见一根缠绕数圈的青丝……
裴少懿又惊又怒,指着草人。‘哪个大胆贼人,居然对长公主殿下这巫蛊之术!’
‘这就不是傅某的责任了;我只负责把这原因给找出来。’傅迎春口吻寒凉得几乎不夹私情,不管那气得牙痒痒的裴少懿,当着她的面把柳枝与草人给烧了。
说也奇怪,从那之后,毓慈宫的修建进度竟一帆风顺,原本干涸的井注入活水,聿琤对傅迎春大为赏识,遂命她监管这修建毓慈宫一事,无论任何请求,近乎是言听计从。
“回殿下的话,该瞧的都瞧了,再看大概也没能变出个新花样儿来;这毓慈宫修建已到了最后收尾,傅某在这儿不添乱就不错了,还是别来,工匠们才好施展拳脚……”
“妳这是在说殿下不应该来?”裴少懿就是不喜傅迎春这说话戏谑的态度,以及她那自视甚高的语气。
“欸!迎春说得不无道理。”聿琤伸出一指,轻轻地戳了裴少懿的额,“妳呀,老像只刺猬。”
她回过头来,向傅迎春走近,知她心思的迎春随着她往殿门口走去。“回归正题,本宫就要把画从孔雀变成那三足乌,能给我换过?”
“殿下开了金口,当然没问题;傅某这就给您画去。”
“妳画?”聿琤半信半疑的瞅着她。
“是呀,我画。”
瞧傅迎春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聿琤更是玩味的勾唇,“能自己动手,原来妳在文图阁还真得了空?”
“您是知道的,打从三皇子随大将军去了西南,傅某一直待在文图阁里替几位大人管管笔砚,再多便是与那些个小姐公子们戏耍打闹,弄得傅某都要以为自个儿不是学士,是乳母来着!”
行至殿外玉阶,听见她说出“乳母”二字的聿琤朗声大笑,“妳还未当过娘罢?怎地能当什么乳母呀。”
“傅某确实未能生子,不过身为长女,底下弟妹众多,又经三皇子洗礼,陪同少年们戏耍并不陌生。”
“妳也不过就跟在聿璋身边两年有余……妳今年,三十了吧?”
一路说来,志得意满的傅迎春提到了年纪,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赧色,“过了这年就三十二了。”
她有些讶异地摇了摇头,“为了求取这功名,误了妳大好青春。”
“回殿下,傅某嫁过人。”
她回头,这次是真的给傅迎春惊着了。“哦?”
傅迎春一手负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