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俯身,再对了杜若附耳低语。这么一来二去,两厢亲亲热热,目中再无他人。
她俩个这般情态,看得我心下了然,只可惜这一仙一妖,各各身不由己,早晚不过又成一出悲剧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令我如何不感同身受。
我正悄然叹息,却不料麻姑也是一脸黯然,斜眼瞟着那一方亲热,兀自顿足而怔忡。向来是百事不留心的酒仙麻姑,却也有此般表情,令我不得不惊讶了。
“我看最简单的法子,还是去王母那儿给我请个通行令,我下凡一趟,顺便把杜若带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我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麻姑这才回神。
“我看难。”麻姑有些失神,从袖中拎出一只酒葫芦,饮酒的动作,不免显出几分惆怅来。
我咬咬牙,不说话了。因为这戳到了我的痛处,只因是个无职无分的散仙,数百年来,便不能踏出天界半步,直如笼鸟困兽一般,怎不令人郁卒?又只怪自己修行不长进,那升阶的核考迟迟通不过,想要求个一官半职,也是毫无资本。天规之不近人情,着实可恨!
“婢子斗胆再有一请。”却是素女,两个停止窃窃私语,表情也严肃正经起来。
我不由调笑道:“你俩这一番耳鬓厮磨,倒商量出了什么样好主意?”
素女面上一红,仍是落落大方道:“听闻梦神有意寻一灵宠,婢子以为杜若堪当此任。”
“什么?”梦神因与司命斗气,想收个宠物玩玩,这事不假,只是——“你竟然甘愿做个宠物玩偶么?”我讶然追问杜若。
却见她迅速翻了个白眼,冷冷淡淡道:“只要能留下。”又飞眼瞧着身旁的素女。
不想这个与自己缘份不浅的杜若小狐狸,也是个情种呢,于是我对她除了感激之外,便又多了惺惺相惜之意。
我看向麻姑,她脸色并不十分好,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麻姑的肩,道:“既然如此,推销的工作,就交给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
唉,倒像是我在帮外人来抢她最心爱的仙婢,有些对不住好友了。心内暗叹一声,便让小狐狸化原型钻回我袖中,径直赶往梦神之府。
这一时心内对于森严的天庭等级,不免又生出几分不平来。出入天门也好,收养灵宠也罢,都只是上仙们的特权,我等卑微小仙,却是事事不能,处处受限,说起来是修了个逍遥道,实质上只做得个困中仙。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真正可恨者,是对一个“情”字的禁绝,太上忘情,岂是我等小仙所能达到的境界么,既不能禁断,唯有战战兢兢、惶惶不安而已。这天界天规,怎么想它怎么可恨。
心中既有所想,面上不免带出几分郁气,以至于见到了梦神,只给她一扇子拍到脸上,“去去去,别给我添堵。”
我跳了一只脚,故作大惊小怪道:“呀,梦姐姐哪里堵了,我来给你捅捅。”
她秀眉一挑,说了个“滚”字,面上却有些失笑。
我见案角放着一本大册子,封面是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百兽谱”。便随手翻开一页,跃然是一只半大的灵虎,低眉抬眼,一副温顺模样,我摇摇头,啧声评点:“忒也少了几分野性。”
梦神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所以我看遍了这极西之地的百兽,总没一个上眼的。”
我极力赞同道:“以梦姐姐这般fēng_liú仙品,养灵宠的话,当然得养个特别的、有个性的,这样才好既有趣又相衬呢。”
她似看穿了我一般,嫣然一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以眼观鼻,沉吟道:“凡间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不假。譬如这天界灵族,因着天庭的安逸富庶,有哪个不被养得又娇气又乖顺,想找个有棱角有个性的,恐怕很难。”
她颇有兴味道:“你倒说来,哪里的灵物最有个性?”
我忖着她已经猜到几分,便直言挑明:“妖灵如何?”
她闻言而大笑,连声说:“小霖子,小霖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我一时不大摸得着头脑,却听她又道:“出来吧。”藏在我袖中的小狐狸闻言便摔了出来,令我大吃一惊,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勾指将小狐揽入怀中,摩挲赏玩着那皮毛、那尖耳、那长须,我看这一仙一狐两厢皆十分镇定,好像只有我一个慌了脚。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腆着一张老脸,强作从容道:“譬如眼下这只白狐,梦姐姐以为如何?”
她却只将鼻孔“哼”了一声,继续把玩怀中的狐。
我当即一揖到地,哀哀切切道:“小仙有苦衷啊,求姐姐救我。”也不敢抬头,直把前情一一诉出。我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梦姐姐是个讲情义有热肠的仙,至于我这点小伎俩,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听完了我的故事,她果然动容了。却又说:“我可以把她送回妖界,却不能留下她。”
我试探道:“梦姐姐不喜欢她?”
她摇摇头,倒显出惋惜的样子:“却是难得的顺眼。”
我知道天规是允许上仙收妖作宠的,便想不到还能是什么原因。我看小狐狸卧在梦神怀中安逸得很,明明想要留下来的是她,眼下倒只有我替她着急。
我只好道:“是什么原由,还请姐姐明示。”
她却低头向白狐:“你当天界是何等所在,以为留下便好了?”
白狐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