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懿的影子,气质很是儒雅,生得有些老成,瞧上去和崔秀差不多大,着一身青衣,腰间同崔秀一样别着一块刻月纹竹的玉佩。
我打量了一番他的玉佩,笑道:“你们崔家的兄弟,是不是人人都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崔诗似未料到我有此问,愣了一番,才道:“回陛下的话,这块玉佩只有大哥、二哥、草民还有四弟有。”
“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爹给我们的十五岁生辰礼物,剩下的两位弟弟还未满十五,所以没有。”
我道:“这崔大将军倒是不走心,连生辰礼物都送一样的。”
崔诗道:“草民想,爹此举不过是想告诉我们,他对我们兄弟是一视同仁的。”
我心里暗自腹诽,若真一视同仁,那日你和崔昭一同去百渡楼,就不会只禁你半月足,却禁了崔昭一月足。
腹诽完后,我又问道:“你们平日里都会戴着这块玉佩?”
崔诗摇头道:“不尽然,就拿草民而言,草民刚拿到这块玉佩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别着,可如今也只是想起时才会别上。”
接着我又问了几个与案件有关的套路问题,出乎我意料的是,崔诗回答时表现得极为镇定。
可崔诗的回答仍很无趣,就像崔秀一样,很难让人生出与他促膝长谈的念头。
堂兄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老实的少年。
最终我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三个半月前你是否在百渡楼见过你的十一姨娘?”
崔诗道:“草民确实与十一姨娘在百渡楼有过一面之缘。”
我更为直接道:“一面之后,你是否就倾心于她了?”
崔诗连忙慌张道:“在草民心中,十一姨娘入了府后就是草民的长辈,怎敢有倾心一说?”
“虽名为长辈,可朕听闻她只比你长几月。年岁相仿的才子佳人间真生出些情愫来,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崔诗再度慌忙地否认道:“草民既没有杀人,也从未对十一姨娘生过逾矩之心,请陛下明鉴。”
我知再逼问下去,未必能有什么结果,便让脸被吓白了几分的崔诗退下。
我坐够了,站起身来,问道:“四位嫌犯都见完了,这回你们有何看法?”
这回叶非秋兴许是怕又被我斥骂,索性什么都不说,等着堂兄开口。
堂兄道:“除去十姨太这个女子,臣还是认为余下三人都有嫌疑。厨子虽言辞诚恳,可人心隔肚皮,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臣愚钝,着实分不清。花匠是影剑卫中人,案发时又正恰好在死者生前极有可能去过的池塘边,按理说嫌疑最大,可正因他是影剑卫中人,接受的是最为严酷的训练,对主人极其忠诚,又怎会轻易做出先奸后杀主人之妾这等事?”
他顿了片刻,道:“至于这崔家三公子,方才一提到百渡楼之事时,本尚算平静的他突然变得慌乱起来,脸色发白,眼神不定,所以臣认为他极有可能在说谎。以臣之见,当下应着重查验崔家三公子。”
我笑道:“朕也是这样想的,那么堂兄认为该从何处查起?”
堂兄道:“既然三个半月前崔诗是和崔昭一同去的百渡楼,臣认为若去问崔昭,应能问出些东西。”
我又忙笑着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通常情况下,当他人说出高见时,不管你自己是如何想,先来个马后炮,赶紧附和一番,说多了,便能产生自己也是能想出高见之人的错觉。
我附和了堂兄两句,就觉得自己的才智似有所提升。
这时,忽然换叶非秋道:“但从崔昭口中问出话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我正想继续笑,发觉这话是从叶非秋口中说出来的,连忙收住了笑,淡淡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虽不愿承认,但我的才智似又因这句话提升了些。
堂兄本以为我会传崔昭过来,却不料我想亲自到崔昭的书房去见他。
崔昭书房位置极好,环境清幽,采光又足。
房前有院,院中有凳有桌,栽树种花,树挺花香,是个读累书后来消乏去疲的好地方。
我们三人到时,崔昭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字,我随意地朝书案上一瞥,就不得不大惊。
纵使我在书法上没什么造诣,对名家名作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可至少还是能分得出好字和烂字。
堂兄的字很好,叶非秋的字也很好,皇后的字更不必说,随意落笔,就是大家风范,就算不靠她的身份,光就凭她的字本身,就能卖出一大笔银子。
在周遭众人的衬托下,我本就不值一提的字便彻底被比到了地底下。
杜太傅曾幽幽道,你什么都能教,就你这狗爬的字,不论怎么教,还是改不了狗爬的本质。
自此后,每每瞧见那些佳作时,我总会暗自和自己的狗爬相较一番,别人的字写得越好,我便会越为自己的狗爬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