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本想拒绝,但一想此时腹中空空,连吵架都没力气,便道莫要亏待自己,于是披了衣服起身,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觉腿一软,周芷若眼疾手快扶住她,低头替她穿好衣服,然后拉着她去桌边坐下,一眼都不与她对视。
赵敏忽然被她逗乐了,气顿时消了大半,探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周芷若抿了抿唇,偏头避开,将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赵敏却支着下巴摇了摇头,道:“我不吃,除非你先交代了。”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分明是周芷若欺负了她,还撇下她去和曾经的未婚夫见面,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子?倒像是她做了对不起周芷若的事一样。
周芷若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但赵敏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抹忧色,想起周芷若回来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似乎是说了那话后,周芷若的情绪才突然变化的,于是若有所思道:“因为张无忌?”
前半句是埋怨对方逼自己假扮尼姑,周芷若不可能因为这个影响情绪。
见周芷若没有回话,她又道:“张无忌和你说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去谈正事的,难道是他对你余情未了,你又觉得若能得明教相助,峨眉无需韬光养晦就能一步登天,而我现在和家中断绝关系,你就此把我撇下也毫无风险,于是打算和张无忌重修旧好,只是听我提及,霎时于心有愧,才——”
“没有!”周芷若捂住她的嘴,打断她这番喋喋不休,瞥见那双眼中的盈盈笑意,便知她是出言相激,悻悻收回手,忽地显出几分挫败,沉默良久才叹道,“张无忌的确有个念念不忘之人,但那不是我。”
她此行与张无忌议事,除了商讨金刚伏魔圈,还将岛上婚约是受谢逊胁迫而来的事告诉了他,并解释道自己只有感恩,无男女之情,叫张无忌不必因濠州之事愧疚。
张无忌心知义父因仇恨偏执入魔,再念及周芷若冷静疏离的模样,便相信她所言非虚,当下惊出一身冷汗,连声道歉,称自己险些铸下大错,若非周芷若拦着,他恐怕要跪下谢罪了。
然而在那份震惊愧疚之下,周芷若却察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她本以为是自己多心,可是谈到倚天剑和铁指环已重归峨眉、并且是自陈友谅手里夺回时,看着张无忌面上难以言喻的焦急担忧,她顿时明白了。
“你在担心赵敏?”她毫不犹豫指出。
听她如此问,张无忌一时大为窘迫,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承认了。
周芷若一直知道很早以前他就心系赵敏,但也知道他为人摇摆不定,容易受人影响,当日她追出去,见赵敏受了伤张无忌却不在身侧,便道他待赵敏不过如此,而今距离那时已过了大半年,其间两人没有任何联系,她还以为以张无忌的性子,就算还有几分感情,也早就转淡了。
“唉,我一直在后悔,那日没有陪着她,而是听了她的话先去寻那接头人。”张无忌神情苦涩道,“后来听闻汝阳王和她断绝了关系,我派人多方打探,都没得她半点消息,如今听闻周姑娘是自陈友谅那夺回了倚天剑和铁指环,便不禁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意外。”
周芷若本打算告诉他赵敏安然无恙,忽地瞥见书案上放着一个金盒,和一些文书摆在一起,金盒开着,一支金簪躺在其中,看起来不久前才被拿出来把玩过。
“她送你的金盒和簪子,你还留着?”她想也没想就脱口道。
张无忌回头一看,立即将金盒收入怀中,没有明确回答,只道:“让周姑娘见笑了。”
见他待那金盒如视珍宝,周芷若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烦闷和焦躁,接下来只字不提赵敏,匆匆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
“你说我与张公子是孽缘,他和我道歉时也这般说。”周芷若低下头,收入袖中的五指悄然握紧,“他说:‘义父虽待我好,却不明白这般强取豪夺而来的,非良缘,而是孽。’恐怕在他心里,与你才是良缘吧,你们倒是不谋而合。”
说到后面,她几乎难以掩饰话中的酸涩。
张无忌是堂堂明教教主,父亲是武当五侠张翠山,母亲是白眉鹰王的女儿,身份称得上显赫,还武功盖世,在教中威信极高,离开前,恰逢周颠等人进屋寻张无忌,她听到那些人调侃张无忌对赵敏念念不忘,语调轻松无半点责怪。
她需要处心积虑才能令同门允许赵敏住入峨眉,就算这样,还有诸多条条框框如影随形。如果是张无忌,径直将赵敏带在身边,明教也无人敢有异议吧。
她愈想心情就愈沉重,待听得赵敏那句玩笑,理智顿时断了。
“什么不谋而合,你不要给我搬弄文字。”赵敏眉毛一竖,抓过周芷若的手狠狠一掐,见她吃痛地皱了皱眉才放轻力道,抚摸着她掌心被自己掐出的红痕道,“我与你才是良缘。你看那宋青书对你一往情深,我可曾吃味过?”
“宋师哥人品才学都不及你,可这些,张无忌都在我之上。”周芷若轻声道,她话音刚落,就见赵敏眼眶一红,接着便听得她委屈道:“你不信我?”
她最见不得赵敏露出这般模样,当下急道:“不!”她握住赵敏欲图抽离的手,道:“我只是……自惭形秽。”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与张无忌相比,她无论是身份、武功还是威望,都逊色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