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普天同庆。
太和殿那边是外朝,是皇帝与文武百官会同匈奴使臣一道庆贺;柔仪殿这边是后宫,是皇后与宫中妃嫔会同外命妇相聚宴饮。
按规矩,在外面,皇帝最大;在里面,皇后最大。
可世上的事,哪里是“规矩”两个字这么简单?
傻子都知道现在后宫之中皇后都要沦为个摆设了,比起在萧彻面前荣宠不衰、在宫中炙手可热的贤妃卫仪,皇后那是真的算不上什么啊!
谁来请安,都不会顾着皇后,而把贤妃娘娘给落下。
这一位大将军夫人倒好,一句“诸位娘娘”就把人人忌惮畏惧的贤妃卫仪给带了过去。
有心人注意到,只觉得心惊肉跳。
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则陆锦惜身份摆在那里,二则请安时候的说辞,本就是默认的事,真说出来才是得罪人。
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有片刻诡异的寂静。
就连皇后都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边的笑意就扩大了几分,连忙道:“夫人快别多礼了?还请快些入座吧。”
“多谢皇后娘娘。”
陆锦惜依言起身。
旁边宫人一引,她便跟着入座。
内外命妇的位置是分开的。
内命妇便是宫中的宫妃,自皇后以下,便是卫仪为首;外命妇则都是臣工们的妻母,自皇后以下,竟是以陆锦惜为首。
皇后为她安排的位置,比顾太师夫人唐氏和太傅夫人董氏,甚至定国公夫人大纪氏都要靠前。
一张长案,就放在皇后的右手边。
陆锦惜想,应该还是今天日子特殊。依言落座的时候,她抬头就能看见坐在皇后左下首第一位的卫仪。她正看着她,眸底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思量与审视。
似乎,是在揣摩她方才请安说辞的用意。
又能猜出什么呢?
本来陆氏身份就很高,更不用说这种场合的确该以皇后为尊。她只是不想搅和进后宫这摊子烂事儿里面,所以按着规矩说话罢了。
满京城都说卫仪聪明,不该猜不透。
所以,陆锦惜半点都没慌张,只是微微地一笑,便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太自然了,根本发现不了半分的端倪。
就好像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看的也不是被她几个字带过的贤妃娘娘一般。
卫仪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笑了一声。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啊。
连当初她看不上眼的陆锦惜,都修炼出了这样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来,当年的那些人,又该变成什么样了呢?
浓长如蝶翼般的眼睫微垂,她微微地眯了眯眼,带得眼角泪痣也轻轻一颤。
卫仪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在看了陆锦惜一会儿之后,她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此刻的宫宴上,如常地应付着旁人的攀附和寒暄,看不出方才那一个不算插曲的插曲,对她来说有任何的影响。
笑眼动人,八面玲珑。
看得出,她在宫中的地位的确很超然。
一如先前陆锦惜从旁人那里听来的种种,皇后无论是出身、容貌还是性情,都差着卫仪好大一截,从这席间的应对就能看出很多端倪了。
对内外命妇来说,宫宴是难得可以攀交情的机会,所以大都在说话。
但这里,并不包括陆锦惜。
一来陆氏以往实在很少在这些场合露面,本就不认识几个人;二来皇后现在为她排的位置太高,旁人说不上话;三来……
大将军薛况死了都快六年,早凉得不行,跟她套近乎也没用啊。
所以,这宴饮虽然热闹,可陆锦惜这里却是清清静静,好像所有人都把她给忘了似的。
人们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卫仪身上。
初时还显得有些拘谨,但随着那酒喝起来,话匣子便渐渐打开,人与人的距离便自然地拉近,话题开始转向了今日有幸入宫的几位官家小姐。
皇后也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一般,将酒盏放下了,笑着问道:“是啊,说来今日可也有不少官家的小姐来了。本宫先才去观议和大典,此间事都是贤妃操办的,还没见过呢。人都在哪儿呢?”
这是要见见诸位官家小姐了。
皇后一发话,原本位置都在最后面的官家小姐们,便连忙起了身来。宫里的规矩,入宫时都已经教过了,此刻便带着几分惶恐,走了出来,站到中间,给皇后行礼。
“臣女等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些官家小姐,本就是皇后开了先例,特准了几个品极高的命妇带进来的,所以人数不多。
但毕竟年轻。
命妇们年纪多半都大了,宫中的妃嫔们都艳丽,可也过了那个最青葱的时候。是以当这些年轻的姑娘往殿上一站,整个柔仪殿,都跟着亮了一亮。
小姑娘们的神情,都是拘谨而羞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