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没介意。
他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只将那一只玉笛,轻轻一转,注视着薛迟。
“将军壮士,不必马革裹尸、黄沙埋骨;百姓黎民,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既然有的战争一开始便是错误,那小公子不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两全之法,可以让它一开始就不发生?”
是他的答卷!
薛迟后知后觉,总算是听明白了,可顾觉非最后这一句话,却瞬间让他陷入了一种迷茫:有这样的办法吗?
他看向了顾觉非。
可顾觉非却并未有继续解答他疑惑的意思了。
他只是将视线一垂,声音从容:“天底下,每一本书都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读法,于是有了千千万万种不同的人。拜师礼还有一会儿,小公子可以坐在这里,慢慢地考虑……”
慢慢地考虑……
薛迟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顾觉非,却不知怎么竟从眼前这个曾与自己父亲齐名的人身上,看出了一点与他娘亲神似的感觉。
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他一时愣住了。
顾觉非却一下想起自己当初算计死薛况的种种前因后果,看着薛迟这一张脸,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淡淡一笑,只转过身去,款步出了内堂。
外头人很多。
但本该去张罗拜师礼一应事宜的孟济,却不知怎么就站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正等着他。
一见他出来,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此时此刻,顾觉非的神情,有那么一点微妙,一时便没说话。
顾觉非则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喟叹一般问了一句:“孟济,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坏透了?”
☆、第70章 姐弟
是不是坏透了?
孟济险些被他这忽然的一句话给吓坏了, 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顾觉非——
人是不是坏透了,他不知道;但这脑子, 多半是坏透了!
当年坑他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这一下从内堂出来,就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良心发现了?
开玩笑。
顾觉非有这玩意儿?
孟济谨慎地打量着顾觉非, 想判断他是不是兴致来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没想,顾觉非问完了之后, 竟没怎么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隐隐然似乎有些出神。
这可是奇了。
可同时……
也是一个好机会啊!
孟济自打效命顾觉非之后,便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下他竟然要问自己, 他是不是坏透了?
那还用说!
孟济张口便道:“您当然是——”
剩下“坏透了”三个字,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顾觉非, 却忽然自语了一声:“我若坏透了, 这天底下, 哪里还能找出半个好人来……”
“……”
这一瞬间, 孟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呛死在那儿!
这丫还带自问自答的!
而且听听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视颇高啊……
他原以为能逮住机会,损顾觉非两句, 谁想到末了还是个大坑。
这一瞬间,孟济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顾觉非自语完,抬头来便见了,心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笑起来:“当然什么?陶庵兄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还能有个屁的想法啊。
孟济心里狂翻白眼,只是临了了还是屈服,到底将那“坏透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着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圣贤!孟济只望着他日能从大公子身上学得丝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这铁定是假话。
只是顾觉非也没有半点探寻和追究的意思。
他刚才之所以问那么一句,也不过是想起自己与薛况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若以常理来断:
他暗中算计得薛况死无全尸,现在还要收他唯一的嫡子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可以说是“其心可诛”。
但他既然连薛况这样的“忠臣良将”都下得去黑手,今日这些许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至于这天下到底有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日薛迟是否会知道它拜了个杀父仇人为师,都不重要。
他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只问孟济道:“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请你去张罗拜师礼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回来找我?”
孟济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带着“事儿”来的。
听顾觉非这一问,他便不动声色,凑到顾觉非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阅微馆那边的书童来报,所永宁长公主来了。您瞧,就在那边。”
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