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白卿简直是好说话多了,况且,这很可能就是皇后娘娘的一厢情愿,那说服周白卿就更容易了。
“好,你以为本宫想理会这些麻烦吗?”周皇后依旧笑着,语气中多了丝疲惫,“你们这一辈的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沈芳年心愿勉强算是达成,从脚踏上缓缓站了起来,小腿有些酸麻。她不知道皇后为何忽然生出这样的感叹,是在说周白卿?还是昭王?太子?
她本想就此告退,可皇后的话还刚说了一半,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您不是在说臣女吧?”
“本宫是气有的人,明明家中摆着品性贤良的好人不要,偏要去招惹那一时鲜艳的有毒野草。”周皇后冷了神情,倒不像在和沈芳年说话,而是在自顾自的抱怨。
沈芳年闻言吓了一跳,她还从没听过一向温和的皇后口中将一个人形容为有毒的野草。她不禁心虚的想,皇后这不是在说自己吧?她说谢昉是一时鲜艳的有毒野草?倒不像是说他呢。而且皇后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交往?在心虚的瞎想和理智的分析中,她心中上上下下、五味杂陈,她又觉得皇后说的不是自己,那么又有谁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惹得皇后生气呢?
直到从坤宁宫出来,她走在路上还想着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天上忽然飘过一阵清明雨,她才回过神来,“呀”了一声。这次她已经轻车熟路的进宫,所以皇后派了送她出宫的小宫女也被她半路就劝回去了,现在一个人,又没有雨具,不知该在何处躲雨,她只得快步沿着长巷向宫门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斜后方有个极沙哑的声音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她一开始听不真切,直到第三声,她才转过身,看到自己方才走过的是一座不知名的昏暗楼阁。带着潮意的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想起了无数小时候听过的关于禁宫中的传说。
“沈小姐。”那声音又响起来一次,沈芳年这次终于看到了,那昏暗的楼阁中有个人,正在对她摆手。那是个小内监,她并不认得。小内监看她瞧见了自己,低头侧过身来,露出了身后的谢崇礼。
“沈小姐,暂且在此避雨吧。”曾经在北镇抚司衙门听过一次这沙哑的嗓音,她本是绝不该忘的。她心中有些害怕,可还是只得走了进去,乖乖给谢崇礼行礼道谢。
这个人,在朝堂上执掌权力多年,以阉人之身,竟能自成一党。她的父亲就是在和谢崇礼的不休争斗中黯然因病退场。在从前,她一想到这谢崇礼这三个字便恨得牙痒痒,可现在,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他是谢昉的义父。她不知道这种联想的转变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小姐,纵然皇后仁善,你也不该当面拂她面子。”谢崇礼缓缓的,平静道。
她心中大骇,皱眉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谢崇礼“咯”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比猫头鹰的叫声还要难听,转身对他身后那个小内监道:“把你近来整理的挑着念些。”
“正月初五,谢芫姬与太子偶遇于莲华阁,二人聊了一炷香时间。正月十五,太子偷偷微服出宫,和谢芫姬同赏花灯。三月……”
谢崇礼摆了摆手:“行了,再念点跟她有关的。”
她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一是明白了原来皇后所说的那个不让她省心的人,竟然是太子!二是,谢崇礼竟然对所有人都监视得如此严密,甚至包括皇亲和自己的义女。
那小内监翻了又翻,道:“政通十年五月初九,谢昉与沈芳年在沙洲曹府共卧半个时辰,期间……”
“够了!谢大人想说的,臣女已经听明白了。”她相信了,如果她不阻止,小内监有能力将那晚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念得一字不差。
“沈小姐,你放心。我不是你叔父,我家那个混小子要将这么如花似玉的闺秀娶回家,我是乐不得的。”谢崇礼站在她身后,声音便如同一条蛇爬进了她的脑中。“但是,你现在也知道,我嘛,因着职务上的便利,总比你们每个人知道的多一些。”
她不敢回头,早被这老谋深算的太监蒙住了心眼,颤抖着问,“谢大人,您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谢崇礼神神秘秘地,“知道的,都是前尘过往。不知道的,都是因缘落定。”
“您说的我不明白。”她直截了当。
谢崇礼叹了口气,又道:“换个法儿跟你说,若我和你说谢昉奉我的命令谋害一个清流官员,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若我说他谋害了你二叔,你又怎么看?”
“若他明日就带锦衣卫抄了你们尚书府,让你后天凤冠霞帔嫁进我谢府,你还嫁吗?”
“沈小姐,你知道这些不是我说出来吓唬你的。这只是你自个儿心中的死结罢了。只要你一日抱持这些执念,谢昉只会伤了你。”
谢崇礼沙哑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四面八方的包围着她,她捂住了耳朵还是能听见。等不及雨停,她赶忙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宫外,她仿佛还是能听到那仿佛谶语般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