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她“咚”一声直接把手中的汤碗洒了,谢太尉!她差点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却一出现,又叫她想起那天被他拿下的惧意。玉萱悄悄把脑袋埋到饭碗里,恨不得没人能看见她。
谢骁的目光悄然滑过景语的方向,她已敛眉低头,仿佛不曾看见他。
有眼尖的小沙弥,赶紧上前请他上座,毕恭毕敬道:“太尉大人,这边请。”
谢骁颔首,没有拒绝。
众人眼明心亮,这待遇果然不一样。佛家宣讲众生平等,因而饭堂里没有排坐序,长桌不分男女主仆皆可上桌。不过大雍尚左尊东,桌椅东首左近的位置便尤显身份,来寺里的人家多会避开这几个座次以示谦逊。小沙弥引谢骁去的,正是那个方向。
没人会怀疑谢太尉不够格。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太尉得无匹圣眷,领枢密院虎符,掌三衙兵权,叫无数人心惊肉跳。每日里劝谏皇帝收束谢太尉的奏章几年间从没断过,为此宫里还专门腾出一间房来堆放这些抄本。此刻这位年轻的权臣就坐在远处,独自用饭。
众位小娘子不由端端正正,细嚼慢咽,小心翼翼。只景语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谢骁竟叫人这么有压力了?
玉萱耳中听得这静悄悄的饭堂,心里便有些痒。她是怕谢太尉不假,但她也从谢大人手底下逃了一条命,还不小心砸了太尉大人的脑袋!说起来,没人干过这么石破惊天的事吧?不知怎的,她就想看一看谢太尉的额头,那时候吓得魂飞魄散没敢看,只瞥见他额角有血迹,现在他的伤好了吗?
她偷偷往谢太尉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个他的侧面,一手饭碗一手执筷,吃相十分优雅。不不她不是要看这个!玉萱赶紧往他额角看去,却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她就这么时不时偷看两眼,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一个人远远坐着,没人和他说话,也没人和他一起吃饭,这样的太尉……看起来有些孤单啊。
一顿饭吃得极沉闷,众人均是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她们走的时候,谢太尉还坐在那。玉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太尉大人还在那慢条斯理用饭,一个人和一切不相干似的。
景语也看见了。
山寺晚间宁静,各人安歇。景语就在灯下研墨,开始抄写经文。
她抄得很认真,半点污迹和错字都不肯要,连废了好几本,才渐入佳境。玉萱在一旁看得直打瞌睡,起初她还觉得娘子这么认真的样子好看极了,不一会儿就觉得纸上那小楷黑糊成一片。
景语连写了两本,心湖渐平,这才拿过新抄本,一字一句复又誊抄下来。
第二日早间,又在饭堂看到谢骁。
谢大人比她们早些到,这下玉萱和几个侍女根本不敢上桌,只侍立在自家娘子身后,一个个循规蹈矩。
玉萱就嘀咕,“谢大人怎么不去开小灶……”害大家都不能好好吃饭。
景语不为所动,“哪个管得了他。”
玉萱在景语身后,忍不住又偷偷望向谢太尉。还是坐那东首的位置,谢大人似乎一夜之间憔悴许多,下巴上冒了青青的胡茬,看着有些落拓,倒不难看。
直到吃完早膳离开时,玉萱才猛然惊觉,她又没看清谢大人额角的伤口怎样了,似乎总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谢骁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回去后,景语正考虑今日是继续抄经还是带玉萱出去游荡,就有一个小沙弥上门来递话,谢太尉请玉萱过去一趟。
请玉萱?谢骁叫玉萱去一趟?景语有些意外。
玉萱也呆了,谢太尉特地派人来叫她?她似乎这时才记起谢骁冰冷的眼神和令她要窒息的威压,吓得朝景语连连摇头,“娘子!”
景语就问,“敢问小师傅,谢太尉还有别的训示吗?”
“太尉大人说两位施主若有疑虑,便让小僧提醒一句,卖身契。”
卖身契!玉萱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玉萱顿时面如土色,是了她完全忘了这事,秦家已把她转给谢骁,说起来她都不算秦府的人,更不是九娘子的仆婢了!
“娘子!”玉萱这下真的慌了,抱着景语的胳膊急得眼泪都要下来,“娘子,我不要离开你!”
景语暗暗咬牙,“别慌,我陪你去!”
谢骁住的是独门独院,从院门进去,还有个带葡萄架的小花园,他就等在屋门口。
玉萱躲在景语身后,这回看到谢骁就胆颤,再没闲心打量他。她却漏了,谢骁不知何时用刀片刮干净了胡茬,清清爽爽,英姿绰绰。
景语不和他寒暄,客气地向他讨要玉萱的身契。
谢骁就笑了,他笑的时候眉梢眼角都会露出淡淡喜悦,不易被察觉。他下颔一抬,朝玉萱示意道:“过来。”
玉萱是他的仆婢,谁也没理由扣着。若是她霸着不肯,他请秦府出面,玉萱三下五除二就要卷铺盖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跳、喵喵、青云、夜色,“j”大哥,“游白不解”,我壕“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