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石老爷子拒绝了福余楼的老东家安排的马车,只是接过自己当年手下的兵孝敬的一坛好酒,交给李余生抱着,老少爷俩告别了福余楼老东家,就似乎视这新丰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如无物,肩并着肩就像两个庄家汉走在田间地头一样向着西城梧桐巷的家里走去。
李余生经过这顿饭放松了下来,但突然走到这人来人往的热闹地界,生死间游走习惯绷着的那根弦自然而然的发挥作用,这让李余生非常不舒服。李余生这三年从来没有试过和陌生人的距离如此近,近到让李余生觉得极度不安全。李余生也从来没有走进如此众多的陌生人洪流中,多的让他头皮发麻……虽然心里知道这都是普通百姓,但身体自然的反应却不受自己控制。向前走了不远,石老爷子感受到了李余生的不安和紧张,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对着李余生说道:“你要慢慢习惯这种常人的生活,不要着急,慢慢来,你还年轻,这个过程一定比我容易也会比我快……”说完拍拍李余生的肩头,扶着李余生的肩膀继续往家走……
等老少两人到了家,几乎走了一个时辰。石老爷子看着已经大汗淋漓的李余生,疼惜的捋了捋李余生的后辈,就开门带着李余生进了家门。这种毫无来由的高度警惕带来的紧张已经折磨了石老爷子快三十年,这种说不出的痛苦常人无法理解……同为血衣校尉,石老爷子若不是当年受伤严重整个人废了,绝不会甘心来到京城孤独的一个人生活,哪怕战死在边疆,也比这种时刻忍受莫名的煎熬要好。
进了家,李余生明显平静了下来。其实在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就很紧张,只是那种初来乍到的新奇和自己强悍的控制力让自己表现的没有回来时这么强烈。回来时喝了酒,自身的控制力减弱导致这种莫名的本能防御心理表现的异常强烈。李余生有些羞愧的对着石老爷子笑了笑,石老爷子松开扶在李余生肩头的手,神情黯然的说道:“现在明白我为何一直是一个人住了吧?这是一道坎,你要迈过去,不容易,但一定要迈过去。”说完径直向着后院走去,此时在李余生眼中,石爷爷此时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瑟孤单……
李余生看着石老爷子走远消失不见,怔怔的立在原地……片刻后回过神来,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去了马棚。出门时喂过了龙鳞马,此时过去是给爱马加个夜料。龙鳞马无论速度体力耐力都远超普通的马,但食量也大的多。每一个龙骑照料龙鳞马都是必修的课业,一个合格的龙骑照料龙鳞马几乎都练成了本能。
照料完龙鳞马,李余生回到居住的院子,开始给火墙的炉子添火,并烧了一大壶水,等在火炉旁发呆。石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手拿一把白瓷茶壶,陪着李余生一起等水开。谁都没说话,一个看着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呆,一个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也在发呆……
水开了,李余生提起铜壶给石老爷子的茶壶里冲上水,就拎着铜壶走进堂屋,给石老爷子倒好洗脚水,正要回屋,石老爷子端着茶壶进来说道:“去给自己也弄盆水过来陪我一起烫烫脚,一起喝点茶醒醒酒再睡。”李余生笑着答应了,就回屋拿了脚盆过来倒上水。然后跟老爷子一起坐在堂屋外间客厅的椅子上泡脚。感受着热水温暖双脚的快感,老少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吁声,然后相视一笑。石老爷子从两人中间高几上的茶盘里拿出两个茶杯,倒上,分给李余生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其实还是咱北府乡亲们喝的砖茶够劲,但要睡了,还是喝点花茶解解油腻。”
李余生动动热水里浸泡的双脚,然后喝喝了口茶,茶是好茶,清香扑鼻入口清爽。听着石老爷子的感叹,赞同的嗯了一声:“其实这几年能在睡前这样热水泡个脚已经是最大的享受了……”石老爷子哈哈一笑:“尤其是这种天气,柔然草甸子上能冻掉耳朵……出营归来,吃饱喝足,脚这么一泡,神仙也不换啊!”说完两人深有同感地哈哈大笑……就这样老少爷俩彼此说着军中趣事泡着脚喝着茶,不知不觉盆里的水凉了,茶壶也空了……
侍候完石老爷子睡下,李余生回到了自己屋里,铺好床钻进被窝就想睡了。可一时之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行义父教给自己的功法调息凝神……逐渐定神凝气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头脑中空明宁静,那种让自己生死搏杀中保命的感知能力开始像丢进水塘的石头荡起涟漪一样不断的外扩,但最终总是力有不逮的最远扩散到不足三百步这个极限距离就衰竭。自从自己开始练义父交给自己的功法后练出这种被义父叫做神识的能力,最远的清晰感知范围就停留在两百步左右不曾再扩大,而三百步是自己感知范围的极限。随着日久修炼,只是在两百步这个范围内的感知细腻程度不断在增长,而三百步这个神识感知极限却从未有过变化。
但李余生感觉这次不一样,以往从来不曾真切感受到的那个范围边缘出现了一种无形但却有质的隔膜,好像能隐隐感觉到这层隔膜外的世界,似乎自己的神识只要再强烈一点,就可以撑破这层隔膜……心中欣喜不已的李余生急切的不断尝试增强神识的波动频率和强度,想要冲破这层隔膜。反复几次,都没有成功,这层隔膜似乎很有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