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下涌涌地暗潮除了李岱当然还有很多人也看出了问题,四月份的时候首席辅政大臣杨邠自己曾提出辞职,但是没有得到皇帝的准许,于是杨邠也就作罢不在提辞职的事情。当时的宣徽北院使吴虔裕觉得不妥,他私下找到杨邠劝说:“枢密院为政务重地,难以长久停留,应当让后来的人轮流担任,相公辞去枢密使的要求是对的。”可惜杨邠并没有听出吴虔裕的话中所指。皇帝事后知道的吴虔裕所说话之后,下旨任命吴虔裕为郑州防御使,把他外放出了汴梁。这个意味深长的任命是贬斥还是赞赏呢?没人说得清。
眼下初冬已到,败叶枯枝寒霜相逼落满汴梁街头。此时聂文进也站在殿外廊屋门口看着外面景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招呼。他回头看去,见是飞龙使后匡赞、翰林茶酒使郭允明联袂而来。这两个人也是皇帝刘承佑的亲信。于是笑道:“今日时辰还早,在下做东,去小甜水巷一聚如何?”
那小甜水巷在城东南角,距离辽国都亭驿馆很近,附近是妓馆娼家聚集之地,算是当时汴梁城的娱乐中心。
后匡赞听了笑道,文进做东是一定要去,待我回府更衣之后便来。郭允明是个武人,却好谈笑,尤其对皇帝的脾气,这时候大大咧咧的说道:“还换个甚鸟的衣服,直接去就是了,忒不爽利。”顿了顿又别有所指的说道:“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好了,拖拖拉拉了这么久!”
聂文进被他一句话说得额角冒汗,眼睛到处扫了一眼,见旁边没有别人,急剧的心跳这才稍缓,口中道:“小甜水巷那里毕竟嘈杂,听说那边的妓家又新来了一批舞姬,我请得到府中伴舞为乐,允明兄武人风范不减,到时候就看你的风采了。”口中说这,眼角却狠狠给郭允明使了个眼色。
郭允明不以为然的斜眼瞥了他一眼,口中懒洋洋的敷衍道:“好,今日就去贵府上见识风月。”
当天晚上聂文进府上,后匡赞、郭允明、刘铢都先后到来,等众人落座,见最上首还有一个位子空着,刘铢问道:“还有哪位要来?”
聂文进笑道“贵客已经到了,待我去后面迎他出来。”说罢转身离席而去。
旁边后匡赞和郭允明相视一笑,显然知道来者是谁,却并不明说。刘铢斜眼看了这两人一眼,对他们的故弄玄虚很看不过眼。
正在这时听到后面脚步声音,只见聂文进在前,引着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刘铢定睛看时,跟着聂文进进来的是一个胖子,身材不高,面白无须,一团和气的样子,却是武德使李业,急忙和众人一起站起身来上前见礼。这李业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弟弟,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叔叔,身份贵重。在先帝刘知远时代,就很得刘知远看重,负责掌管内帑。
所谓内帑指皇帝、皇室的私财、私产,就是皇家私人的账库。很多人以为天下都是皇帝的,那国库的东西皇帝还不是随便取用吗?其实并非如此,自从秦始皇登极建基的时候开始,内帑和国库就是分开计算的,不过昏庸的皇帝会从国库里拿东西,贤明的会从自己的内帑里面给国库拨发东西。
此时李业作为最得皇帝信任的皇亲国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的皇帝是知道这个事情的,等于是给聂文进等人谋诛枢相的行为背书了。李业看着刘铢再看看周围的几个人,笑道:“明日酉时,几位请到陛下后宫一趟。今日大家且高乐尽兴!”
时间到了十月三十日,天气已经变得十分寒冷,西北风席卷大地,哪怕皇帝的书房之内也不能完全阻挡住北面过来的大风南下施虐的淫威。御书房之内灯火被时不时透进来的风吹的昏暗摇曳,把几个密议之人的身影投射到墙上,那影子晃动不定,奇形怪状,显得小小的书房似有鬼魅舞动。
聂文进看看房外,又环视四周:年轻的皇帝陛下,嘴唇紧紧抿着,一脸坚定地听着刘铢口沫横飞的描述着他的计划。飞龙使后匡赞坐在刘铢右手边,捻着胡须眯着眼睛似乎在寻找话语中的漏洞;他右边的翰林茶酒使郭允明脸露兴奋之色,嘴角露出一抹狞笑,雪白的牙齿在灯下闪着光;对面的武德使李业端坐不动,偶尔眼神在皇帝身上飞快的撇上一眼,脸色似笑非笑;最近刚拉拢过来的内客省使阎晋卿也在坐,此人资历甚老,按照排序当升为宣徽使,却在枢府相公们哪里卡了壳,按理说应该最是急切的一个,此时神情却显得有些怔仲。聂文进见他的神色便在心里冷哼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此时刘铢已经说完了他的计划,抱拳低声道:“陛下,俺老刘是先帝手下使出来的人,陛下但凡有一句话在,俺这条性命交给陛下眼睛都不会眨上一眨。但是此时事关重大,杨邠、史宏肇、郭威之辈窃据高位多年,朝内党羽众多,须得快刀斩乱麻,雷霆一击,把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成擒,并且斩草除根,否则遗祸无穷。”
内客省使阎晋卿不安的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屁股道:“杨邠等人威望宿著,虽然跋扈一些,但是毕竟其恶不彰,直接非刑处死似乎于理不合吧?”
旁边郭允明不屑的“嘁”了一声说道:“欺凌陛下到这个程度,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还有什么可说的!内客省使不是怕了吧?”
阎晋卿脸色忽的涨的通红,而后又变得惨白,起身向主位上的皇帝刘承佑抱拳道:“臣受先帝捡拔,蒙陛下大恩,一片忠心可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