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根本听不到,却依然一边砸一边喊着。像是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确定里面那个满头都是血的男人不会真的死了。
车子里的赫连淳,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模糊的幻影。他试着想要挣开眼睛,可是好难。额头上有液体不断的涌现出来。这一刻,他莫名的笑了,甚至觉得苏伶歌曾经诅咒他的话终于应验了。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来自玻璃的方向。他猜,那个笨蛋或许在砸玻璃。
但是,怎么会是那么容易简单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声。世界上的笨蛋真多,他死了,她不就可以解脱了吗?
耳边,那种声音还在,断断续续,越来越用力。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时刻过了多久,外面的她不肯放弃地砸石。里面的他,硬是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肯睡去。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就要看看,这个女人的身体里还蕴藏着多少他所不知道的能量。
终于,在耳边传来了“哗啦”一声玻璃脆响之后,赫连淳勾起嘴角笑了。
“赫连淳——”直到这一刻他,他终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一双娇弱的手,用力地拉扯他的衣领。他听得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听得到不停吸气换气的声音。有几滴汗,轻轻地打落在了他布满鲜血的额头上。
终于,她硬生生地把他从车子里给拉了出来。她拖着他,一直拖到离开车子好远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她掏出手机来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隐隐颤抖的手。
在意识还没有消失之前,赫连淳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朝着苏伶歌的方向伸了出去。
“笨蛋”
“赫连淳——”
在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用这种声音。在轻声的唤着他,一声接着一声。
终于,他挣扎着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手边有某种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动了动。低头看去,才发现是昨晚那个将他从车子里拖出来的女人,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打着点滴的手,缓缓地移动到了苏伶歌的身边。
这是赫连淳,第一次,这么轻柔地想要触碰一个女人的脸。
轻柔的触感,让现在睡梦中的苏伶歌的猛地惊醒。她跳起来,一双迷蒙的双眼却在看到床上的赫连淳的时候,微微闪过了一阵欣喜。
“你醒了?”她转身就往外面跑,“我去帮你叫医生!”
人还没有出去,大门却在这个时候猛地被推开。
优雅的高跟鞋多了几分急切,苏伶歌的身体被用力地推开。一道火红的身影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贵妇,一路飞快地走到了赫连才淳的床边。老妇人一把拉住赫连淳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上下下摸索着。
“小淳,还伤到哪里了?医生看过了吗?会有后遗症吗?”老妇人不停的问着说着,完全不给赫连淳开口说话的机会。
男人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妇人这才停了下来。
“外婆,我没事”赫连淳轻轻回了一句,不经意间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也站在床边的喻兰溪,目光里意味深长。
原来,是赫连淳的外婆。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老妇人拔高了音量,双眼闪动着愤怒而心疼的火焰,“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出了车祸?最后连车子都报废了,这是小事吗?”老人说着,顿时开始不依不饶。老人的视线在病房里凌厉地扫了一圈,最后站起身来,走到苏伶歌的面前。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人的视线在苏伶歌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要将她的身体穿出一个大洞,看到她的心灵深一样。
苏伶歌低下头,赫连淳的事故,确实是因她而起,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对不起,我”
“啪”
苏伶歌抬头解释的瞬间,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了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不及老人的怒气来的汹涌。她颤抖着双手,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指着苏伶歌,愤愤而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是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每天不光想着要怎么榨。如今都爬到头上,想要他的命了!”
苏伶歌捂住自己一侧火辣辣疼着的脸颊,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很。隐隐地,她还能摸到她的巴掌落在她脸上的时候,瞬间浮现的手指印。
事情确实是因她而起,她的宝贝外孙也确实受了伤,但是不代表她就要因为这个事情变得不三不四。
苏伶歌捂住自己的发疼的脸颊,抬头对上老人愤怒的双眼。是不是所有有钱的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我很抱歉让您亲爱的外孙受了伤,但是更抱歉,我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您的外孙,他要不要放我走。我对这里没有留恋,对您的外孙更没有留恋!”
一句话,眼前的老人的脸色顿时更加了冷了几分,她愤愤地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喻兰溪说道,“小喻,拿钱给她,让她滚——”
苏伶歌咬着唇,她的脸色有些惨白。但是她在笑,即使知道那一抹笑很难看,但她依然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嘴角。她知道太太渺小太卑微,她甚至是一个出卖了自己所有的人。
但是,有些东西,她不能输,也输不起了。
“够了!”床上的赫连淳低吼一声,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的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微微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