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雨看天花板看得累了,就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昏睡一整天的颓唐生活。
然而她现在的心境,跟之前到底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又过了半个月,言朝雨能稍微动弹动弹了。而后她顶着照顾她的护士那惊讶的眼神,主动睁开了眼睛,轻声提出了要求。
“可以让我坐起来吗?”
那个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可能是想通了,赶紧将床摇了起来,堪堪让言朝雨半坐半躺着。
——现在言朝雨的身体还很虚弱,完全的坐姿并不适合她。
坐起来了之后,言朝雨的视界变得宽敞了不少。虽说她还是没能见到和这里隔了好几米距离、躺在很远床上的那个少年。
言朝雨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过头去看着护士,抿了抿干燥皲裂的唇瓣,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造成了这场车祸的孩子?”
那名护士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即意识到她之前跟同事的闲谈被言朝雨听到了。
没错,这名护士就是之前在言朝雨床头八卦的那位。
面对言朝雨的要求,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既有些心虚,又有些疑惑地问:“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言朝雨缓缓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护士看。
护士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了,加上心里心虚,还是举白旗投了降,“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边上的病人意识还未清醒,护士朝那个昏迷的病人瞥去一眼,略略压低了声音,然后才继续开口,“那个孩子——”
“很可怜。你是因为……咳,意外,失去了亲人,对吧?”那名护士有些不自在地戳了下言朝雨的伤疤,而后移开了原本与言朝雨对视的双眼,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好歹还有叔叔婶婶照顾你,给你付医药费,可是那个孩子,却可以说没有亲人。本来就没有成年,现在还没有亲人来管他,伤好了出院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呢。”顿了顿,她又用很低很低的音量小声嘀咕了两句,“再说,那个孩子身无分文,还身份不明,根本没办法付医药费,现在医院方面好心,收留了他几天,可是接下来,会不会再收留他,可就不一定了。万一到时候把他赶了出去——”
护士的话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才发现言朝雨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顿时意识到自己那些自以为小声的嘟囔全被她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忍不住有些尴尬和心虚。她轻咳一声,及时住了口,讪讪笑了笑,“咳。那个,你不会把我乱八卦的事情说出去的,对吧?”
虽说现在少年的事情小半个医院都差不多知道了,但毕竟还归于隐秘的范畴,她这样随便八卦,还是在上班时间,要是让领导知道了,说不定要扣工资。
言朝雨眨了眨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于是护士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她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很快就有同事来喊她去别地给其他的病人换药,于是赶紧起身去工作。走之前,她又将言朝雨的床摇了下来,于是言朝雨又由坐变回了躺。
言朝雨躺在床上,再次转过头,去看护士口中那名少年所在的方位。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不影响她原本荒芜一片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言朝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同样无依无靠、孑然一身而产生的共情心理……
还有,听闻有人的境遇比她更惨之后,产生的一种堪称恶劣的宽慰庆幸心态。
虽然很过分、很不道德、很没有良心,但是此时此刻,言朝雨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想,虽然她的亲人都离开了,可是她的父母和弟弟从头到尾都很爱她,然而少年却什么都没有;虽然她孤身一人,可是至少还有远方的叔叔看管,算是衣食无忧,然而少年却连怎么存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经历比她还糟糕的少年仍旧在挣扎着活下去,她有什么资格去寻死?
何况她清楚,她逝去的父母和弟弟,绝不希望她主动求死,而盼着她能好好活下去。
言朝雨蓦然吁出口气,呆板空洞的眼眸恢复了些许神采。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虽然紧接着而来的,是对少年那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的愧疚之情。
然后某一个瞬间,言朝雨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想去弥补少年。
虽然这个决定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与她素不相识的少年需不需要她所谓的帮助和弥补还是两说,但是言朝雨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
——其实很大程度上,这只是言朝雨为了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挣脱出来,给自己的今后定下一个目标,从而找到一个心理慰藉而已。
或许是上天对她痛失所有亲人之后,迟来的同情,也或许是所谓‘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个唯心主义观点,从紧急病房出来后,言朝雨发现她居然幸运地跟那个少年共享同一个普通病房。
当然,那个时候,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少年,都是他们的初遇。
而后命运般的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