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的接见,还是他亲自写信邀请的。
信上说,他的太太前段时间因气温变化太大重病一场,多亏庙里的和尚师父精心照顾治疗,才得以康复。
因此他准备做一桌全素宴感谢各位师父,而他在锦州认识的厨子又不多,便想起了荣三鲤,希望能请她上山一趟,接下这份差事。
荣三鲤本就存着与他结交的心,收到信把行李交给刘桂花夫妇,换身衣服,就带着顾小楼开车上山去了。
寒山寺名副其实,是座寒酸老旧的寺庙,墙壁上的油漆早已斑驳,一间面积宽阔的佛堂将寺庙分成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为和尚们做功课、念佛经、接待贵客用,后面则是他们的起居之所。
自盛如锦被软禁在此后,寺庙已经不对百姓开放,庙外的石路上铺满青苔与落叶,偶尔可见野兽行走的痕迹。
庙外种了一片竹林,茂密葱郁,盛夏时节枝叶重叠,几乎把整扇大门都遮住。
要不是有人领路,荣三鲤估计自己即便偶尔路过,也不会想到寒山寺就在前方。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匀速行驶着,顾小楼怀中抱着锦鲤楼的菜单,坐在荣三鲤身旁,眉心紧锁。
“盛如锦就是我们上次在西街口看见的那个人对不对?他不是被软禁了吗?怎么还可以请厨子呢?三鲤,我看他不怀好意,待会儿坐坐就走吧,别给他做宴席了。”
荣三鲤笑道:“你都没见他,怎么知道不怀好意?”
“锦州那么多酒楼,那么多厨子,他怎么偏偏就挑你?你们又不认识。”
荣三鲤将二人在省长家的偶遇说给他听,顾小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荣三鲤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原是总参谋长,手里的钱肯定少不了。咱们才搬了新家,手头正缺钱,待会儿要好好表现多赚一笔才行。”
顾小楼听她这么一说,真信了,摩拳擦掌地翻开了菜单。
“你说和尚都喜欢吃什么菜啊?只要白菜豆腐吗?肉不吃,那鸡蛋吃不吃?”
两人随口闲聊着,车子停到了寒山寺门外。
庙门破旧,悬挂在门口那一块黑色匾额上的字迹,却是潇洒磅礴,透着苍劲力度。像行书,又比行书浑厚许多,一下子让寒山寺从一座破败庙宇,变为神秘的卧虎藏龙之地。
几个和尚与小兵站在庙门口,而邀请她的人就站在众人中间,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洗到发白的中山装,看着车子微笑。
他也曾是位极人臣者,荣三鲤却不曾在他身上看见过任何锐气,有的只是沉稳与浑厚,以及那郁郁不得志无限的失落。
她下车,与小楼来到他们面前。
盛如锦十分客气地打了招呼,目光瞥向顾小楼,“这位是……”
“我与你提过的,我的义子顾小楼。”
顾小楼不愿让荣三鲤在外人面前丢脸,罕见地乖乖抱着菜单,冲他笑了下便低下头。
盛如锦见天气炎热,两人身上都有薄汗,就领他们进去说话。
寺庙里没冰柜,没风扇,屋里比屋外略凉爽些,但也好不了太多。客厅里站着个穿素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正是他大病初愈的太太。
盛太太是为含蓄保守的老派女性,不烫卷发,不穿露肩或膝盖以上的裙子,不用香水,只在腰间挂着驱赶山中蚊虫的小小香囊。
她年纪应该已经过四十了,皮肤细腻相貌端庄,嘴唇上略缺了点血色,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后院去了。
荣三鲤看着她的背影道:“太太似乎恢复得不错,不知生的是什么病?”
“旧疾,受点风寒就咳嗽。”盛如锦让小兵端了茶上来,与她面对面坐下,“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荣三鲤收回视线,对他笑笑,“你是爷爷的故人,这点小事不足为提。盛先生,我们现在开始定菜吗?”
盛如锦一边喝茶,一边与她商议起来。
佛香袅袅间,素席有了大概。
荣三鲤从不曾做过全素宴,因为百姓们下馆子都是想吃点好的,所以连素菜也很少做。幸好盛如锦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和尚们的饮食习惯相当了解,给她定出了食材的范围。
出家之人,一不吃荤,二不吃腥。荤为有刺激气味的菜,比如大蒜、韭菜、香菜等。腥为鱼肉、蛋,不过五香、香菇、牛奶等,又不在此列。
顾小楼站在他们旁边,拿着纸笔,把这些可吃的不可吃的一一记下,心中暗想当和尚真是苦,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不如去要饭。
庙中和尚有十二个,监视他们的小兵有二十个,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