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负伤,慌忙扔下笔,也不换衣裳,直奔梨香院而去。
“二郎!”迎春闯进贾琏书房,一眼看见柳湘莲脸上大小水泡堆叠,双腿登时一软,再不怕人笑话,扑过去就趴到柳湘莲面前,细细查看。
柳湘莲脸上、脖颈处烫伤,经他奔波,此刻都已长出明晃晃的水泡,右半边脸通红一片,看去颇为吓人。
“秋霜!”迎春大声去唤秋霜,哪知发出的语声又细又抖,若非秋霜就在身侧,几乎就听不见。
秋霜赶忙拿出药箱,将细布、伤药一溜儿摆好,另一边,妙语早端来清水。二人帮手,迎春亲自给柳湘莲清洗伤处。
迎春手拿细布,沾了清水,一点一点给柳湘莲清洗,面上不显,手却抖个不住。
因二人离得极近,柳湘莲端坐着,迎春呼呼喘出的气息全喷在他脸颊、耳侧,只觉如百蚁噬心,烫伤的疼全忘了个干净。
偏偏迎春名医难“自医”,不过一个上药活计,荣国府尽是好药,随便一个丫鬟也能帮柳湘莲治疗,她却不愿假于人手。
这可苦了柳湘莲。
盏茶时分过去,迎春急出了满头汗,柳湘莲脸上伤药还没上完。
柳湘莲无奈,抬起手,隔着衣袖握住迎春手腕,柔声道:“小师姐,师弟这不过被茶水烫着了。乍看吓人,却不碍事。师姐连这点小伤都治不住了,仔细师父知道,不愿你的意。”柳湘莲说着,调皮冲迎春一眨眼。
迎春本焦急万分,被柳湘莲这一提醒,也醒悟她实在小题大做,再想想圆清大师声名,又蒙柳湘莲唤她一声“师姐”,整个人好容易放松下来,手这才不抖了。
“你今日不是休沐吗?去哪惹来这一身伤?”迎春边麻利儿给柳湘莲上药边问道。
柳湘莲眸光一暗,沉吟片刻,方道:“我适才去了景宁公主府,不成想公主她竟,竟……”柳湘莲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迎春却立时会了意,寒了脸问道:“流言便是她放出来的?”
“迎儿怎知的?”柳湘莲惊讶抬头,望向迎春。
“哼!”迎春轻哼一声。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她堂堂公主,这种流言既不是柳湘莲有意散步的,他亲去府上却闹得这般不欢而散,以柳湘莲性情来看,八成是谈崩了。原因,可想而知。
桃花朵朵开啊!迎春想着,手上一个没注意,力气大了些,柳湘莲却吭都没敢吭一声。
“此番是我行事不周,恐怕已惹下祸来。想来那景宁公主不是好惹的人物,她可能会来寻你的麻烦。你且记着,万事不许强出头,且交给我。”柳湘莲目视迎春,面有愧色道。
迎春虽吃醋,到底更加心疼柳湘莲,哪里还听得进旁的话,闻言瞪了柳湘莲一眼,怒道:“你都这般了,还有闲心管我?你何时见我受过伤?”迎春这话却是有些不讲理。她个国公千金,平白无故得了一身伤回来岂不是奇哉怪也?不过,迎春这般说,也是忘了那年她和水溶出城遇袭之事。
柳湘莲看见迎春气鼓鼓模样,知她没有误会,反倒放下心来,控制不住咧开嘴角。却不曾想,牵动右脸伤处,疼得一呲牙。
迎春见状,越发心疼,给柳湘莲上药的动作便是一顿。不知怎地,迎春突然回头看了秋霜一眼。
秋霜分外知趣,立马带人退出书房,却不关门,还亲自站在门外候着,以便迎春随时使唤。
迎春见秋霜会意,不由脸上一红,扭回头来,正碰上柳湘莲双眼亮晶晶凝视着她,越发羞涩,便要打退堂鼓。可是想到柳湘莲伤势,迎春一咬牙,凑上前,在柳湘莲脸上轻轻吹了口气,小小声说道:“我、我与二郎吹吹,便、便不疼了。”
这招是迎春小时候,秋霜常常做来哄她的。她虽知昏招无用,只是……
迎春一时昏头,做出这般孩气儿举动,立刻后了悔,奈何覆水难收,整个人如煮熟的虾仁,从头发丝红到了脚底板。
而她对面,承受“吹吹”的柳湘莲,早已石化当场。
“咳咳。”秋霜忽然在门外咳嗽。
迎春赶忙收敛心神,快手快脚给柳湘莲包扎完毕,才轻咳一声,示意秋霜进门。
平儿和秋霜一同进门,手里还拿着景宁公主府的帖子。
原来景宁公主府已经来人,说要请迎春过府一叙,帖子上约的日子竟是明日。
迎春看过请帖,随手合上,刚要吩咐秋霜几句,却被柳湘莲拉住手腕。
这次,未隔衣袖。
“迎儿莫去。此事我已有法子处理。”柳湘莲怕景宁仗势欺人,迎春赴约后有个好歹,急忙道。
“哦?师弟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迎春斜睨柳湘莲道。
柳湘莲突然笑了,“美人计如何?”
迎春狠狠剜了柳湘莲一眼,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二小姐,可答应我,定不能前去赴约。”眼瞅着迎春身影便要消失不见,柳湘莲赶忙说道。
“知道了。”迎春双手背在身后,冲柳湘莲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