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坐着一位高大壮汉,适才外场考试时,马射与步射之时,皆是百发百中,颇为神勇。哪知他文试全程却如坐针毡,屁股扭来晃去,没一刻安生模样,烦得后座贾琏不行。
贾琏趁着考官收卷之机,探头看了一眼那壮汉考卷,果然墨点重重。不提搌卷,更是错字连篇。贾琏不由大摇其头。
考生陆续退场。
贾琏这才有空凑近柳湘莲,拉住他急问道:“你怎地弄出了一身伤?可是来时出事了?”
柳湘莲苦笑道:“一言难尽。且等咱离开此处,我再跟你详说。”二人结伴离开。
二人刚刚走出京郊大营校场门口,远远地,便听见一人高声叫道:“哥哥!二郎!”
两人定睛望去,果然拐角处停着迎春那辆青布帷小马车。迎春此刻半个身子都探出马车外,正在狠命冲他二人招手。两人赶忙打马奔去。
迎春见到柳湘莲,不及跟贾琏打招呼,一把拉过柳湘莲右手,盯着他右臂衣衫上两三处豁口,泪珠盈盈,眼瞅着便要滚落。
柳湘莲立时乱了阵脚,赶忙拿左手去遮右臂伤处,却不知如此一来,又显出了左臂上的伤痕。迎春看见,越发难过。
贾琏在旁看见,也是暗暗心惊。他与柳湘莲经常切磋,对其武艺,极为了解,深知若非情况危急、处境险恶,柳湘莲断不至于狼狈至此。
他三人在路口站着拉拉扯扯,偏又各个生得一副好皮囊,比潘安,赛宋玉,在一众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武生里,十分扎眼。不过眨眼工夫,三人身边便聚拢起一群好事围观之徒。
柳湘莲最先警觉,顾不得安慰迎春,先一步挡在她身前,隔绝了那些匹夫色眯眯打量她的视线。贾琏见状,立时醒悟,不由分说,拉着迎春便往马车上拖。
迎春生怕柳湘莲溜走或者带伤骑马,死死攥住柳湘莲衣袖,非要和他同车。
其实柳湘莲也有此意。错过今日,他更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迎春独处。只是贾琏在侧,柳湘莲不敢放肆。
贾琏没好气地瞪了迎春一眼,又回头看看假作无辜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柳湘莲,一咬牙,反手拉走柳湘莲。三人同时登车。
小小一辆马车,一下子塞进四个大人,登时显得拥挤不堪。贾琏和柳湘莲都觉得腿脚伸展不开,颇为憋屈。
秋霜机灵,自告奋勇退出车厢,和车夫坐到一处。如此,车厢内,终于有了一丝余地。
马车外,围拢看热闹的人见正主都上了车,没有美人可看,也便自行散去。
马车内,迎春也不避嫌,帮着柳湘莲脱去外袍,待看清柳湘莲两臂并背部划伤后,迎春眼泪再忍不住,哗哗流下。
偏她不肯出声,只咬牙死忍,一面拿出药箱,给柳湘莲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再认真包扎好。
迎春做完这一切,马车都已驶到十字大街。迎春收起药箱,抬手一抹脸,也不顾眼泪洗面花了妆,一双笑眼瞪得溜圆,直直望着柳湘莲,眼里清清楚楚写着“来龙去脉”四字。
柳湘莲本在享受美人温柔,连身上伤痛都忘记了,甚至心里暗暗希冀,若是每次受伤都有迎春亲自上药包扎,不若多伤几回?当然,若是每次他受伤,都惹得迎春这般落泪,他更加舍不得。
此刻见着美人神情并未来大舅哥抱臂拧眉模样,柳湘莲只得干咳一声道:“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得罪了谁。今个儿一出门便……”
柳湘莲捡着重要的,将他遇伏经过说与迎春并贾琏兄妹知晓。
二人听罢,对视一眼。迎春低头不语,眉间拧起好大一个疙瘩,似在苦思。
贾琏率先开口说道:“如此说来,你第一次遇伏地点是在破庙胡同一带。那里,街巷纵横,人烟罕至,虽是出城近道,却因巷子逼仄繁多,知道的人不愿走,不知的人寻不着。确实是伏击的好去处。不过由此看来,这伏击的人八成是京城本地人,且对你深有了解。”
柳湘莲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你说第二次伏击是在官道上且他们还不蒙面?”贾琏疑惑问道。
柳湘莲回道:“正是。虽然他们都做苦力打扮,但我能看出来他们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或兵卒,所用匕首寒芒耀目,颇似精钢打造。且他们彼此之间十分熟悉,更令行禁止。他们撤走时,只有一人做了个手势,余下人便全都听令退去。”
“哦?你是说他们是当兵的或者家将护卫之流?”迎春插口问道。
柳湘莲含笑看向迎春,轻轻一点头。
迎春却顾不上欣赏美男容颜,摸着下巴冥思苦想。柳湘莲常年在外,究竟会得罪了谁?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截杀武举人,背景必然雄厚,二郎何时得罪了大人物却不自知吗?
“二郎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迎春问道。
柳湘莲沉思良久,只能摇头答道:“我想不出来。若说我之前浪荡江湖时惹下的仇家,也断没有追到京城来与我寻仇的道理。至于,京城内,我但凡在京,不是在相国寺跟着师父学艺,便是在家侍奉叔叔、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