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康熙立刻缩回了手,虽然仅仅一眼却足够他看清楚外面的人,那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宫人,身上做嬷嬷的装扮,那副模样看起来年纪至少在五六十岁以上了,此刻正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挂于墙上的画像。
康熙止不住心中狐疑,不住猜测着这人的意图,她究竟为何在如此深夜潜入钟粹宫?又用什么办法让外面的奴才毫无察觉?更为奇怪的是,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有的疑问都让康熙不敢轻举妄动,他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康熙有种直觉,这位嬷嬷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过只要是人而不是鬼,康熙就无所畏惧,反正他身边虽然看着没人,但暗中的护卫却从没少过,自然不惧这样一个看起来就行将就木老妪。
康熙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动静,正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猛然响起,吓得康熙心头一抖,连忙拨开缝隙望去,却见那嬷嬷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刚刚那声音显然是下跪的动静,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道来跪。
只是更让康熙关注的是那嬷嬷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不知哭了多久了,偏偏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发出,一种沉重的悲恸感弥漫开来,康熙不由得心中一动,难倒这人跟额娘有什么渊源不成?那样悲伤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而且若说是做戏,她又不知道这里藏得有人,表演给谁看呢?
“主子,奴婢终于能回来看您了……”沙哑苍老的声音在清冷的宫殿里回荡着,那嬷嬷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说不出的黯然,“这些年来,奴婢一直谨尊主子的遗命,丝毫不敢踏进景仁宫半步,也总算保全了奴婢这条残命。只是奴婢无能,根本找不到机会面见皇上,无法完成主子的嘱托……
前些年太皇太后遣送奴婢等人出宫养老,奴婢无奈之下只能随着老姐妹们一起出宫,只是奴婢从未忘记过主子临终前的交代,千方百计地想着重回宫中,如今奴婢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回来给主子叩头,奴婢……奴婢……!”话音未落已经是泣不成声,嬷嬷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脸上涕泪横流,说不出的狼狈。
康熙躲在暗处听得暗自心惊,没想到这嬷嬷竟是额娘身边的人,而且听起来似乎还受了额娘临终遗命,难道额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自己吗?但是为什么额娘不亲自将话传给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宫人从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她会不会是打算欺骗自己?
一想到这里康熙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地一掀帷幕,大步走了出来,来到那个兀自叩首的宫人身前。那个嬷嬷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康熙吓了一跳,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从供桌后面走了出来的明黄色身影,直到康熙走到她跟前三步远的地方,老嬷嬷才像是刚刚回神一般,猛地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奴婢给皇……皇上……请安……”
她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似乎从没想过这空旷已久的景仁宫居然会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她百般无法接近的皇帝。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康熙仔细辨认着眼前这副苍老容颜,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你……你莫非竟是赖姑姑?”康熙终于从记忆深处翻找出一个相符合的相貌,那个始终跟随在额娘身边,沉默不语的宫女,他听说额娘本来打算年岁到了放其出宫的,后来不知怎地竟然自愿留在宫中做嬷嬷,正是她这份难得的忠心让康熙对她印象深刻。
赖嬷嬷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康熙,此时听见康熙的话立时一脸激动,颤抖着嘴唇又磕了下去:“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奴婢,奴婢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小主子一面了,当真是老天有眼,主子庇佑啊!”赖嬷嬷又转过身对着孝康的画像一阵拜,仿佛激动得糊涂了一般,语无伦次起来。
康熙见她这副模样也暂时熄了兴师问罪的心,反倒是看着她的容颜怪异道:“赖姑姑,你……你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康熙记得他登基那会,她才刚刚从宫女转为姑姑,说来那时不过二十五岁,就算十多年过去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岁,可是她如今的模样说她年逾古稀绝对没人会怀疑,究竟是什么境遇让她显得如此衰老憔悴?
赖嬷嬷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才颤巍巍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这十多年来日日担惊受怕,又时刻惦念着主子临终前的嘱托没有完成,自然日夜忧虑,夜不能寐,如今这般模样本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够认出来了,没想到皇上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奴婢……只是奴婢如今已经是个老嬷嬷了,不是当初那个景仁宫的赖姑姑了。”赖嬷嬷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枯树皮一般布满邹纹的脸,心中暗叹那人都已经不在了,什么样的容颜又何必在意呢?
康熙眼神稍稍停留在那不满岁月沧桑的脸和花白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折磨才能让当年那个总是笑着的姑姑变成如此模样,但是不妨碍康熙认出这个从小就一直为额娘偷偷送东西来阿哥所的赖姑姑,也许如今该称呼赖嬷嬷了,她是年幼的自己与额娘唯一沟通的纽带。
康熙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