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玄门关八十里外有一条大河,名为墨水河,水黑如墨,深不见底,然水质本身并无害,多蕴鱼虾河蟹丰腴,可奇特却是开满河谷两岸的红色花朵,放眼看去,一片鲜红潆洄。
此花无色无味,开于春夏,凋于晚秋,花开七瓣,向上张开,仿佛是虔诚祈求苍天的手掌一般,花开时不见绿叶,见叶不绽红花,世人不知其名,唤为“彼岸花!”
这彼岸花本来也是无毒无害之物,但每每到了花粉传播的季节,风起时,花粉飘于墨水河上空,墨水经过阳光的照射而化汽升腾,花粉和水汽融合之后,竟形成剧毒瘴气,终日弥漫在墨水河上空。
剧毒瘴气风吹不消,雨打不散,只在冬季白雪皑皑的时候,万物消融,彼岸花亦不再传粉,墨水河的天空才会展现出一季的蔚蓝。
现在正值初秋,墨水河畔的彼岸花花开似火,红艳艳的,随风潆洄,沈天君和白虎二人站在河边的堤岸上,抬头望着翻腾的剧毒瘴气,神色冷肃。
雪纶青天深知这毒瘴的厉害,连修真人的真气护盾都难抗其腐蚀之力,何况此墨水河宽逾数里,绝无御空泅渡的可能,幸河边有船夫聚集,披蓑撑竿,这些人都是关内渔民,靠摆渡商旅糊口养家。
男孩趴在父亲的肩头,不吵不闹,只是郁郁寡欢,谁也不知他未经世事的幼小心田盛开着怎样的难过,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命运的悲剧,正要拉开序幕!
“船家!我们要渡河!”
白虎在堤岸上对一名船家喊道,那船家却没有反应,坐在船头上一动不动,脑袋向一侧歪斜,似是睡着了一般,附近其他船家也都是如此,正在他疑惑之际,只听一声高喊:“敢问!二位可是要渡河吗?”
雪纶青天二人闻声看去,一艘小船正缓缓由河中心荡来,船家戴着草帽,身披蓑衣,与其他船家装扮无异,待他靠得近了,露出一张皱纹丛生的苍老面容。
白虎对那船家道:“船家!我们正是要渡河!”
撑船老者打量着岸上的两人,不慌不忙地道:“两大两小,一共四两!”
雪纶青天看了看附近的几个船家,眼中露出警惕神色,嘴上却道:“价钱公道!”
说罢,他当先一跃,跳上船头时故意沉了一股力道,压得小船险些反扣回来,撑船老者的身形也跟着晃了几晃,连忙扶住长竿,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口中连道:“好险!好险!”
雪纶青天对撑船老者抱拳道:“习武之人,不知轻重,让老人家受惊了!”
撑船老者微微笑道:“无妨!我老儿常年在河边撑渡,已经习惯了!”
雪纶青天表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把男孩从肩头放下,自己则盘膝坐在船头,岸上的白虎犹豫了一下,他刚才分明是看出雪纶青天有意试探,虽然撑船老者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但他也感到这墨水河处处透着诡异。
白虎纵身一跃,就在雪纶青天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那些停靠在岸边的小船,撑船老者似是猜到他心中疑虑,竟从怀中掏出一袋酒囊,仰头猛灌了一口,擦擦嘴角溢出的残酒,转手丢了过来。
雪纶青天信手接住酒囊,深深一窒,只觉酒香扑鼻,乘船老者一边撑起竹竿,一边道:“此处秋寒露重,二位若不嫌弃,尝尝我这上等的竹叶青,暖暖身子!”
雪纶青天也不客气,当即仰头闷了一大口,咂咂嘴道:“确是好酒!”
对面的白虎皱了皱眉,难道那些船家都是贪杯忘醉得不省人事了?再看雪纶青天冷笑的表情,便不由得戒备起来。
撑船老者若无其事地撑着竹竿,小船缓缓地滑行在水面,很快到了河中心的位置,轻轻摇曳。
却在这时,只见雪纶青天眉头一凝,伸出两只手指,快速地在胸前封住穴道,扭过头去,“哇”地一口,把本已咽下的酒全部吐在了河中,开始暗自调息。
不肖片刻,河水中竟翻出一片死鱼,白白的鱼肚皮,在漆黑如墨的墨水中分外鲜明,白虎眼中一震,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撑船的老者走去,杀意森森。
这一切都被撑船老者看在眼里,他的手离开竹竿,却不看逼近的白虎,而是对闭目调息的雪纶青天,开口就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我自问并未露出破绽,你是如何看穿我的!”
雪纶青天睁开眼睛,嘴角牵出一丝不屑,望向老者道:“阁下的易容术的确精湛,你假借饮酒驱寒掩饰了被你毒死的船家,这些都并无破绽!”
撑船老者似有不甘,道:“我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雪纶青天大有深意地一笑,话锋一转,道:“想不到昔日异朽阁的后人,竟沦落至依附魔宗,助纣为虐,哼!”
在雪纶青天这番隐隐刺耳的话意中,“老者”愕然道:“你怎会...”
雪纶青天负立道:“想必阁下就是十年前,西蜀灭门惨祸中的遗孤——流霜!”
流霜眼角抽搐,冷笑道:“竟然给你看穿了!”
白虎已走到离他不足两步的距离,流霜转身一头扎进了墨水河中,翻出两朵水花,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一个斗笠,再无任何波动。
船家已经不见了,白虎只好亲自撑船,他拿起竹竿一边摇曳,不解道:“你还没说到底是如何看穿他的!”
雪纶青天摇头笑了笑,并不作答,伴着一声轻叹,小船儿轻轻推开波纹,水面倒映了天空的阴霾毒瘴,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