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生一边腋窝夹着温度计,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他在等贺绅的消息。
那张照片上的故事杜宇生想早一点知道。
几分钟后,黎曜拿起温度计瞧了一眼。
看了看温度,又看了看杜宇生涨红的脸。
他笑道:“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和要死了似的。”
杜宇生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来。
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心病。”
黎曜看着杜宇生的脸笑了笑。他还真想知道像杜宇生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走心。
杜宇生叹了口气,黎曜家的沙发又宽又大,他倒是不见外,见黎曜也没有坐下的意思,索性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头也舒服地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大约是长度不够,杜宇生的腿蜷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发烧让人头昏脑涨,疾病就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你所有的在意的过往。
好的,坏的,一幕一幕在自己眼前经过。
“……其实说来挺惭愧的。”杜宇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的光源,道,“我连我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看见他的尸体。”
天花板上的灯光有些刺眼,杜宇生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挡住那些光。
“他的车被打捞出来的时候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被怀疑是酒驾之后冲出了还没有建好的断桥,导致人和车一起沉在了水里。我在那组织打捞队打捞了三天三夜,水下面的垃圾都捞出来有一吨了,可就是没有他。”说到这儿,杜宇生苦笑了声,道,“我现在的那辆被嘲笑的老爷车就是我爸临死之前开的那辆。我舍不得扔,总觉得我爸还在。”
杜宇生很少把自己心里的东西掏出来说,很少把压在心里的情绪带出来。
黎曜坐在茶几上,虽然对方的视线不在这,可黎曜还是直视着杜宇生。
“那辆老爷车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杜宇生深吸了口气,道,“就是包裹好的对照实验的纸条,它夹在了缝隙里,也是巧了,水都没有冲走。两年前我见过这东西,没想到两年之后我还能看见,而且不止一个。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爸的死不是什么意外,车打捞上来的时候车门是开着的,所以,那辆车是开着车门冲下桥的,除非有人故意这么做,导致我爸的尸体都没能留下,这是谋杀,否则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杜宇生冷笑一声。
眼里满是疲倦,明明过了两年,可好像还历历在目似的。
黎曜站起来走到杜宇生的视线范围内,道:“早晚,你都会见到他的。”
杜宇生的眉眼突然弯起来,他在笑。
“我查过监控,我爸的车最后出现的十字路口,那个监控里我还发现了一个人,就是庄浩。”杜宇生坐了起来,微微抬起头,对着黎曜苦笑,道,“我一直都在找庄浩,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我爸发生了什么,可他死了,或者说,失踪了。黎曜,我知道,你认识庄浩,不仅仅是庄浩,你还认识慕白,有的时候我真的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杜宇生发热涨红的脸,看着滑稽,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很严肃。
黎曜看着杜宇生的眼睛,微微地叹了口气,也许是生了病,头脑发涨让杜宇生有了勇气问这些,也有了勇气承受这个问题的答案。黎曜的目光落在了杜宇生的嘴唇上,他的嘴唇看着很干,黎曜走过去挽起袖子,接了杯热水递过去。
而后靠在自己家的玻璃窗上,思考了片刻。
应该从哪儿说起呢。
黎曜搓了搓手指,道:“你很早就查过我,但是我想你可能没有查到一件事。”
杜宇生直直地看着黎曜,微微屏住呼吸,手里的茶杯握得死紧,他不想错过黎曜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是一个毒枭养大的。”
杜宇生愣住。
“……所以,”黎曜停顿片刻,接着道,“在那种环境下,我什么人都有可能认识。”
“什么叫,那种环境?”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黎曜低着头,他不太想回忆起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抬起头,杜宇生的眼睛由于发烧微红,直直地看着自己,黎曜错开视线,看了看窗外的路灯,笑道,“……其实我不太想说这些,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就,不再说了吧。”
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样,黎曜有教养地带着浅浅的微笑。
好像又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这是个很聪明的答案。简单的几个字几乎撇开了杜宇生大半的疑问。比起因为被毒枭养大,所以黑白两道的人都能接触得到这点推断,杜宇生更在意前半句。黎曜是毒枭养大的,他说得很轻松,不过简单的几个字眼,杜宇生觉得胸口很堵,嗓子眼儿都跟着发紧。养大意味着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那样的环境里,黎曜承受了,经历过多少,杜宇生不想再想下去。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黎曜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好像所有关于这个男人的疑问都因为这几个字眼迎刃而解。
杜宇生摸着自己的额头,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好打发了。
第二杯热水递过来的时候杜宇生还有点蒙,愣愣地接过水,抿了一口。
有些错愕地看着黎曜道:“……不是给我吃药用的?”
黎曜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的一端,手里仍旧是一本专业课本。
好像刚刚的对话并未对黎曜产生任何的影响,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