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倒是全程相当淡定,他不跳也不扭,更不发泄似的乱嚷嚷,只会在每首唱完之后抬手鼓掌,身段和神情都端正高雅得像是在金色大厅中刚刚听完一段歌剧咏叹调。但他确实又并非无法欣赏这些音乐,相反,正如他在家听cd时的模样,他看得全情投入专心致志,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直到叶季安牵上他的手腕要拉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嘿,不是要带我蹦迪吗?”叶季安刘海都散了,汗湿了一些,贴在额头上。
梁逍回握住他,十指相交地抬到半空,在这一室躁动中迅速跟上他的节奏,目光却贴在他脸上,比方才看台上还要直勾勾,仿佛周围的动态都是假的,都是静止,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叶季安的的脸。
“前辈累了吗?”
“还行,这首不是你说最喜欢的——”
“您的脸色很不好,”梁逍握了一把他的腰,“身上也没有力气。”
叶季安还想狡辩,却被梁逍一把拽上,直接往后走,一路混混沌沌的,他也看不清什么,只知道梁逍全身都透着“不由分说”这四个字,先是把他挡在后面给他开路,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够,干脆搂上他,几乎要把他护在怀里,好让他走稳,好让周围醉的醒的蹦的扭的全碰不上他。叶季安有点天旋地转,他的脚步确实是虚浮的,被领到后场的吧台前,他屁股挨上高脚凳,撑着自己往上一坐,终于松了口气。
隔着不远,还是能看到台上的乐队,乐声也照旧在耳边,就是少了一点声量,多了一点周围人的闲谈。叶季安见梁逍在自己旁边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酒在胃里烧出的辛辣就缓解了些许,“确实,”他轻轻扯了扯梁逍的袖口,像是想把人扯近一点,“年纪大了。”
“是前辈今天喝了太多酒。”梁逍还真就挪近了椅子,两人膝盖碰着膝盖,他叫了杯加冰块的薄荷水,推到叶季安面前,“喝一点。”
叶季安乖乖啜了啜吸管,口腔里清爽的感觉让他脑袋也镇静了不少,“没想到你看现场是这种类型,我以为比我二十多的时候还猛呢。”
“想吐吗?”
“不至于,还没喝到那份上,我这酒量也算拼出来了。”叶季安想靠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没有,只是往桌面一趴,“歇会儿再战。”
能感觉到一只手搭在颈后,又开始顺着脊梁捋,力道和速度都相当有分寸,却捋得他整个人麻酥酥的,叶季安舒坦地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看过去,吧台的灯光是红色的,梁逍的微微蹙着眉头,眼里也闪着红光,很明亮,“说说吧,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叶季安又去捉他的手。
梁逍笑了,手一握上,他的笑意就转深,“因为您——表里不一。”
“哈?”叶季安一下子就坐直了。
梁逍安抚地拍拍他,慢慢地说,“我要用那个词,说来话长。前辈还记得吗?六年前你去过一次纽约,公司在几所学校开招聘会,其中就有我的学校,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嗯,我当时……”叶季安有点诧异,模糊地回忆着,“主要是打杂,整理表格什么的。”
“是啊,我去的时候前辈正在挨骂,”梁逍捏捏他的指骨,目光还是相当温柔,“后来我也交了简历填了表,其他人好像都很欢迎我,只有您在我去到其他摊位之后,追上来,劝我留在学校,不要本科毕业就急着工作,说这样可能会几年后才发现选错了道路,也有可能会在公司受欺负,你要我不去考虑外因,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怎么做。”
叶季安心说确实,我好歹也是国内top2本硕毕业还考了两个关键的证,我刚入职那会儿不也是天天夹着尾巴当孙子,现在又好到哪儿去了?只不过是能碰点专业性强的工作,工资翻了几倍工作量也翻了几倍。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抱有理想的小孩冲上来栽跟头呢?他虽然不记得自己当时劝过这样一个青涩大学生,却能一下子捡起当时的心情。
只听梁逍又道:“那段时间其实我过得很烦,我觉得我被罗曼骗了,又觉得对不起他,严重地伤害了他,恋爱这种好事,在我这里怎么只能带来双面的痛苦啊,我就卡在这个死胡同里,失眠也开始了。”他坦言道,“家里一直催我回国,我想回又不想回,最终我决定留下来继续读书,现在想一想,也许有前辈的原因,一个陌生人,他在关心我,没有问我要什么,只是不想看我犯错。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好像必须要去相信了。”
叶季安抱上他的肩膀,在颈侧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
“我就好……我好生气!”叶季安咬了咬嘴唇,他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为什么我就忘了呢?”
“没事,没事,这都无关紧要,”梁逍也回抱住他,稳定的一副胸怀,就这么兜住他的混乱和醉意,“然后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邮箱和脸书,前辈就回去继续打杂了。我当时只是觉得您是个烂好人,但是,又过了几年,我发现一个脸书账号隔几天就会发一句想死,其他什么内容都没有,我才想起这是招聘会上认识的前辈。”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