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门去。
傅慎时没应声,殷红豆知道他不会出尔反尔,回了房里装了几个碎银子和铜钱,带上了那一枚田黄石鸳鸯章子,便去了二门上,等厨房采买的人一道从角门出去。
重霄院里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傅慎时看书看得累了,闭眼往轮椅上一靠,等了一会子却发现没人给他揉额头,一睁眼才想起来,殷红豆出门去了。他伸手端起茶杯往嘴里送,猛然喝到一口凉茶,立刻吐了出来。
时砚这时候才抬起头问:“六爷,要添热茶吗?”
傅慎时搁下杯子,力气重了一些,发出“砰”得一声,他皱着眉道:“算了,就现在给我倒一杯。”
时砚依言,倒掉杯子里的茶水,从冷掉的茶壶里给傅慎时重新倒了一杯。
傅慎时捏了捏眉头,道:“……就不能换个干净杯子倒吗?”
时砚连忙用干净杯子倒,递到傅慎时手里。
凉茶滑过傅慎时的喉咙,五脏六腑都是凉的。
待过了午膳时候,傅慎时小憩起来,听见书房外有动静,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红豆回来了?”
时砚朝外看了一眼,道:“没有,几个丫鬟在扫院子。”
傅慎时再不说话了,直到半下午,殷红豆才空着手回来了,她手里是空的腹部却是鼓鼓的。
殷红豆回了一趟房间,便大步跑到书房门口,蹦跳着跨过门槛,双手藏在背后,笑眯眯地看着傅慎时,高声喊道:“六爷,奴婢回来啦!”
傅慎时也不瞧她,自顾看书,冷声道:“回来就回来了,大呼小叫什么?”
殷红豆做了个鬼脸,双手捂着肚子,嘿嘿一笑,道:“六爷肯定猜不到奴婢今儿干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
殷红豆凑到傅慎时跟前,挤着眉道:“奴婢今儿逛了不少地方,哇,京城可真是繁华呀,车水马龙,胭脂水粉铺子,啧啧香味能熏死一头牛,还有首饰衣裳铺子,也都好看极了,还有……”
傅慎时终于看了她一眼,道:“说重点。”
殷红豆在她的专属凳子上坐下来,道:“奴婢可不再是庸俗之人,奴婢跟在六爷身边学高雅了些呢,奴婢不仅逛了书斋,还逛了书画玉石古玩铺子。”
“然后呢?”傅慎时太阳穴跳的厉害。
毕竟这丫头委实不像是很有鉴赏能力的样子。
殷红豆得意笑道:“奴婢买了好玩意回来。”
傅慎时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抬眉道:“什么玩意?”
殷红豆先伸出左手,搁了一个斗彩莲塘鲤鱼大碗在桌上,这个碗,比平常傅慎时吃饭的碗要大一些。
傅慎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他问道:“有特别之处?”
殷红豆挪着凳子挨过去,藏好了右手的东西,腾出两只手,捧着碗,道:“您仔细看看,这个碗上有是不是有四个三口之家。”
斗彩的大碗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称地描了三条交尾相游的红鲤鱼。
傅慎时见多了这样的碗,不觉得稀奇,态度冷淡地道:“这样的花纹随处可见。”
殷红豆笑道:“一看就知道六爷您没认真看,您说错了,这样的花纹可不常见——您瞧瞧,这边多了一条鱼!”
她将只有两条鱼的那一面转向傅慎时。
傅慎时看了一眼,确实多了一条鱼。
殷红豆又继续道:“您是不是以为是残缺了?”
傅慎时看着她,投去疑问的目光——四个面儿的画都不一致,这不是残缺了还能是什么?
殷红豆她左胳膊撑在书桌上,微扬下巴,换了个姿势拿碗,道:“奴婢起初也以为是残缺品,可是奴婢看了下,这四个面儿上的鱼,鳞片上黑白相间的环形条纹不一样,也就代表年轮数不一样。”
“年轮数?”傅慎时有些好奇。
殷红豆解释说:“对,鱼和树一样,都有年轮的树的,树木的年轮数要砍了树才能看到,鱼儿年轮数则在鱼鳞上。四口之家这个,鱼鳞片的年轮数是从高到低,分别七、六、六、四。按年纪推测,也就是爷爷、父母亲和孙子。所以呀,奴婢觉得这不是残次品,是造碗之人,刻意为之,不过普通人不识货,倒叫我捡了个便宜。”
傅慎时拿过碗,仔细看了,果然如殷红豆说的那样,匠人画得十分细致,连鱼鳞片上的年轮数都画得清清楚楚。他又看了另外三个面儿,三条咬尾的鱼年轮数完全一样。
殷红豆又道:“不用看了,别的几个面的鱼年轮数都是四,鲤鱼生小鱼最好的年纪就是四到七岁,六爷您说,这位匠人是不是画得精巧细致,十分有趣呀?”
乍看不觉得,傅慎时听殷红豆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意趣,他眼尾抬起,声音难得清朗一些,道:“现在的工匠倒是有本事,又会做瓷器,又懂养鱼。”
殷红豆眸光莹亮,咧嘴笑问:“那奴婢送的东西,六爷喜欢吗?”
傅慎时扬起手里的碗,瞧着她,问:“送我?”
“对呀,送六爷。六爷吃饭总是饥一餐饱一餐,兴致来了就吃,没有兴致便不吃,奴婢希望以后六爷看见这碗,会觉得有趣,便胃口大增,好好吃饭,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傅慎时回望着殷红豆,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极为诚恳,笃定的眼神里找不出一丝破绽,他随意搭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殷红豆咧嘴笑着,又从身后摸出一对象牙筷子,道:“当当当!还有这个。”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