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骞将他意中人亲自护在身后,却未料到其妹却在这儿等他救命。
只是,这点怜悯不足以化解他心中所恨。
他痛快,简直痛快极了,痛快地笑出了声。
但无意中瞥见她这模样,想到药坊中另一人,耿宣仁突然觉得没了心情,笑声陡然而止
他本不愿多嘴,只是想到药坊中那一幕,耿宣仁还是略有动摇。
沉着再三,他最终继续说了下去,“今日你等的那和尚是你的情郎?”
“那我不妨多告诉你一件事。就算我今日没将你绑来此处,你也等不到他了。”耿宣仁怜悯般地说道,“那和尚也在药坊中,同你二哥一道儿。”
惜翠沉默地垂下眼。
如此一来,高骞今早外出与卫檀生失约都已经有了答案。
是济善药坊吴怀翡那儿出了事。
她早该想到的,书中曾有这么一段剧情。
济善药坊再一次闹事,高骞与卫檀生都为护着吴怀翡,赶了过去。
当时两人为了女主针锋相对的修罗场,在评论区曾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惜翠平静地收紧了手指。
亲疏有别,她不怪高骞与卫檀生,毕竟他们也不会料到她这儿发生的事。
只是,疲倦与尴尬好像浪头一样,又一次铺天盖地地卷来。
那药坊前遥遥的一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同时被放在天平上的感觉,太难堪。
惜翠忍不住苦笑,突然就失去了挣扎求生的力气。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早该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斤两。
“我也不想杀你,”耿宣仁可怜她,“你我之间或许还有几分相似之处,我在这世间已是孤身一人,而你,同我相比倒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同时被你兄长与情郎抛下,世间倒是独你一人。”
“你要问的,我已经回答了,你在死之前可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毕竟此事确实不该牵扯到你身上,”耿宣仁道,“你若有什么遗愿,我会尽力替你完成。”
惜翠阖上双眸,吐出一口气,“在我死之前,你能否为我解开这绳子,再为我取纸和笔来。”
耿宣仁沉吟,“可,但在此之前,你须得喝下这杯毒酒。”
他回到桌前,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碗,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嘴。
没法反抗,一碗毒酒硬生生地全都灌入了喉中。
被硬灌酒液的感觉并不好受。
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临近死亡的求生本能,还是使得惜翠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呛咳出来的酒水,顺着嘴角流入了领口,眼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咳……咳咳!”
喉咙中犹如火烧一般,惜翠趴在地上,费力地喘了口气。
毒酒生效没有她想象中的快,除了舌底发麻,喉口干涩外,她暂时还没有感觉到痛楚。
“我如今毒酒也已经喝下去了,你大可放心了。”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如垂垂老矣的妇人般沙哑不堪。
少女的眼,此时此刻,竟透着一股凉意。
并非冷,只是凉,淡而薄,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的疏远。
被这么一双眼盯着,耿宣仁不知不觉间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现在,可否为我取纸和笔来?”
看着她的模样,耿宣仁倒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她以一个十分可笑的姿势趴在地上,唇角的酒渍甚至都没力气擦拭。
毒酒开始生效了。
惜翠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化为两三个重影。
她用力甩甩脑袋,握紧了笔杆。
握着笔的手哆哆嗦嗦,已经再难使上力气。
每一笔都虚浮无力,歪歪扭扭,在纸上拖出了个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就像爬出来的。
短短二十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就算她死,她也要在卫檀生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痕迹,让他不得安生。
惜翠哆嗦着又深吸了一口气,将腕上的佛珠取下。
颤颤巍巍地,她努力脱了好几次都没能脱下来,好不容易将佛珠取下,她伸出手,又去取发间的木簪。
终于将这两样一并取下来后,惜翠把它们推到了耿宣仁脚边,喘着气道,“烦请你把这些东西还给那位小师父。”
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看到面前少女狼狈不堪的模样,耿宣仁心底的良知终于被引动,难得主动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你兄长说的?”
惜翠沉默了片刻。
她没什么能对高骞说的,但她这幅身体毕竟还和高骞有兄妹之谊。
惜翠:“你告诉他,让他多多保重身体,他……”
话说到后半句,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腹中渐渐漫起一阵绞痛,很快化为排山倒海之势朝她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