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烈阳当空,灼热的气息铺洒地面,像是蒸腾而起的巨龙,势要将一切冰冷驱散。
徐凯跟着梅卡伦的脚步,从学院的侧门进入了这片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脚下的小路贯穿密林,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随着微风颤抖,投下星星点点的日辉。像是棋盘上交错的纵横,也如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通向死亡的必输的棋局。
小路的尽头是座隐藏在竹林中的二层小楼,楼梯由水泥浇灌,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将整个楼吞噬,仅楼下点点缝隙,如同绝境,将名为希望的光接纳。
“这是企业她现在住的地方。”梅卡伦指着面前的小楼,轻声感慨,“当年你在学院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只不过后来你毕业了,这里也就荒废下来了,知道企业将它改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这吗?”徐凯微微抬头,将不高的楼房一览无余。
“是啊,除了学院重大的典礼以外,她几乎不会踏出这里半步,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在这里煽动翅膀。”老人靠近小楼,从上衣口袋中摸出把古朴的铜匙,齿纹崭新,似乎从没被使用。“这是大门的钥匙,当年她转交给我的,说是找到你之后给你,让你自己来这里找她。本以为至死都用不上,但我还是每天随身带在身上,没想到最终还是和她说的一样,到了你的手上。”梅卡伦回忆起过往,语气唏嘘。
“她知道我会回来?”徐凯看着递到自己手心的钥匙,肌肉微颤,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究竟要有着怎样的决心,才能等另一个人这么久,久到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像是块固执的石头,任凭风吹雨打,依旧伫立在此处,等待有缘人的铭刻。只是这样的坚持让人心痛得想哭,想肆无忌惮地用泪水浸湿。
“应该知道吧。”梅卡伦摇摇头,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认输的失败者一样,第一次在徐凯面前承认自己输了。“舰娘本就是种神奇的生物,她们的一生只为一人而存在,只要他没有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她们就会一直等待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直到他出现在眼前。我承认我在这一点上输了,我不会有那样的耐心也没有那样的毅力,我终究比不上你,至少我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为我牵挂。”
“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关在这里,等待我打开这扇笼子?要是我不回来,她会等到死?”徐凯的声音低沉,像是哽咽。
“是啊,没人能够理解她的孤独,没人能够理解她的痛苦。在人前她是霸气如同神明的企业号,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可是在这里,她只是个可怜虫,等待破茧成蝶。”梅卡伦用干枯的手掌拍了拍这个多年来的宿敌,像是鼓励。“去吧徐凯,用手中的钥匙打开这枷锁。我想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见她最后一面,有什么话就趁现在对她说,对你心爱的女孩说,尽管迟了这么久。不要像过去一样,连爱她两字都说不出口,那样你会留下终身的遗憾的。”
徐凯回过头看着这个苍老的面容,第一次有了不认识他的感觉,第一次有了不再恨他的感觉,第一次有了解脱的轻松。
树荫下,两人对立而视。
或许,两人注定就要站在对立面,或许两人注定就要彼此厮杀,但是这却阻止不了他们间的惺惺相惜,他们的握手,以及像现在这样对视。一生的宿敌有时候会因为一人的离场而黯淡,而沉寂。因为此后在此世再也找不到和当初一样与你作对的对手,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针尖对麦芒,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感觉,如同绝杀般的畅快。
梅卡伦,我想这是我最感谢你的时刻。徐凯看着佝偻如枯树的身影,重重点点头,用钥匙打开尘封的大门,隐没在了那片阴影之中,如同沉入地狱,决定在如枯骨般绚烂的美好回忆中悄无声息地逝去。流星亦是如此,最美的时候,便是燃烧自己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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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凯站在生锈的铁门面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上面有着淡淡锈味,如同岁月的沉淀,在这里挥之不去。他捏着钥匙,插入门孔,缓缓转动。当初的他随意可以踹开厚重的房门,多年过去后,现在的他如同流浪汉一样沧桑,满脸胡茬,头发也如鸡窝般槽糕。他借着不透明的门,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像是出去约会的少年一样,对着这扇门整理自己的发型,用兜里的刮胡刀,刮去尖锐的胡茬。如同初见,他体面地打开这扇门,像是打开新的世界,心里沉重而虔诚。
门被推开,面前是满地的阳光,璀璨如明亮的灯光。对面是扇巨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纱布窗帘被推开,玻璃窗也大开,阳光毫无阻碍的照进来,在光与影的交汇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纤尘,如同精灵,为这件房间注入生的气息。
窗户旁是张巨大而柔软的床,白色的被单整整齐齐,似乎没有触碰过的痕迹。徐凯伸手触摸,指尖尽是灰尘。床边是个等高的小书桌,上面堆叠着书本,摆在最上面的是那本《神话故事》,那是过去他在镇守府中最喜欢的一本书,里面奇幻的故事深深吸引着他这个年轻的提督。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将厚重的书拿在手中,仿佛跨越时空,徐凯甚至能看到企业每晚躺在床边看着这本书入眠的场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