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跑去药房,是哪里不舒服吗?”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天已经蒙蒙亮了些。坐在封闭的车厢内,手握方向盘的郑珩昭瞥了一眼顾笙歌手里的袋子,担心的皱起眉,
“是不是在片场受了凉,又要发烧了?”从方向盘上挪开右手探了探顾笙歌的额头,郑珩昭拧了眉,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车速,“真的有点热,不行,我们从前面掉头,现在就回医……”
“哪里热,是你的手太凉了,”惊讶的制止了郑珩昭的动作,顾笙歌面色无奈,又忍不住有些失笑,“我说,你也未免紧张过头了……我哪有那么弱。”
“你突然跑去药房买药,我以为,你一直在忍着难受,不想跟我说……”
有些低沉的声音,微微沙哑,又像是带了些委屈似的,一字一顿的滑过耳畔。柔软的笑意绽开在眼角,带着熨帖的温度,顾笙歌看着眼前的郑珩昭,笑得和煦又灿然。
“傻不傻?袋子里的东西,我是买给你的。”
“给我?”惊讶的转过脸看了顾笙歌一眼,郑珩昭回过头,有些反应无能的盯着正前方的路面,“送我药?你这是在暗示我,我有病?”
无语的瞪了男人一眼,顾笙歌直接把袋子在男人眼前打开。塑料袋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下一秒,一包包被牛皮纸包好的,散发着某种清香的不明物体,和两盒他常吃的胃药一齐映入了他的眼帘。
“好吧,我承认,胃药我确实很需要……不过这个,这个闻起来就很苦的纸包也是给我的?里面装了什么?”
抓起被男人探究的目光紧紧锁定的牛皮纸包,顾笙歌抬起手,在郑珩昭的面前晃了晃,被他这么一晃,原本就封闭的车内几乎瞬间就被几种草药的香气所弥漫。
“这一包是清火茶,那一包是安神的。你最近一定没怎么照过镜子,我看你眼下黑眼圈都能猜得到……还有啊,嘴唇都起皮了,回去把这个泡来喝,然后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能这么逼自己啊,你这样,我会……”
蓦然顿住了嘴边的话,顾笙歌眨了眨眼睛,有些脸热的把头转向窗外的方向。一不留神就差点把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脱口而出了,如果不是郑珩昭脸上惊讶又复杂的表情提醒了他,他几乎要把“心疼”两个字毫不犹豫的说给那人听了。
自然而然的在心底预料到了郑珩昭一贯的揶揄与调笑,默默的红了耳根,顾笙歌梗着脖子盯着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硬是没回头。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预料中的发展却迟迟都没有发生。坐在他身边的郑珩昭,听到他说了那样的话,第一次,那个人没有弯着眼角凑过来,眼蕴促狭的用暧昧的低语吹红他的耳根。他原本以为,以那人一贯的表现,他一定会凑到他身边来,眼神狡黠,语带笑意的问他一句,
“嗯?你会怎么样?”
可是他没有。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笙歌,已经到了,上去吧。现在上去还能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
一下车就看到了酒店熟悉的大门,有些失神的关上车门,顾笙歌看着坐在车里对他微笑的郑珩昭,一时竟有些莫名的疏离。下意识的抓紧手中的窗框,顾笙歌顿了顿,仍是低低的问出了口。
“你,不上去吗?”
“不了,”那人的微笑看起来毫无变化,弧度完美,眼神自然,像是印在了脸上一般,让他挑不出任何的不自然,“我还要赶回医院换沈决的班,时间有点儿赶。你拍了一天的戏还赶去医院熬到这么晚,太辛苦了,早点儿上去休息吧。”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有些异常的神色,车里的男人拧开了钥匙,在寒意蔓延的凌晨中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车子,“笙歌,上去吧。有时间我会来探班……哦,对了,”
把他放在副驾驶上的袋子拿起来,郑珩昭透过冰凉的车窗,对他弯起唇角。
“谢谢你的药和茶,我会好好喝的。”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车子在微亮的天光中迅速的离去。
顾笙歌手脚冰冷的站在原地,直到车子已经远到连灯光也看不见,都没能回过神来。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明明早已消散在空气里,可顾笙歌想着,或许,那声音是跑进了他的脑袋里。
在他的脑中不断嗡鸣的,不是那台昂贵的发动机,而是郑珩昭离开之前,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
“谢谢你的药和茶,我会好好喝的。”
失神的垂下眼睛,顾笙歌抬起手指,冰冰凉凉的触感,刚好冷却他此刻灼热的眼皮。
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样的说话方式,他似乎有些熟悉。
——“蛋糕,我会好好吃完的。”
——“谢谢。”
眼前的画面很是耀眼。
那是英国的花园,别墅,厨房,郑珩昭的房间,和倚在门框上的郑珩昭。
那一天,他也对他说了“谢谢。”
然后,他亲手关上了——他们之间的那道门。
就像,今天一样。
用手臂遮挡住眼睛,顾笙歌蹲下身,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改变什么。
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即使他再怎么逃避。前世,今生。他不过仍然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狼狈的,酸涩的。就像一只被蒙住了眼睛的牢羊,无措且无力地,等待着爱人的宣判。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只知道,就在这一秒,即将失去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