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然而不过过了三天, 就被打破了。
大同知县李蔚之自杀了。
消息传出来,朱成锠都呆住了:“什么?”
他不相信,马上遣人去打听。
很快下人反馈回来:是真的。
他遗下的妻儿在后衙大声号哭, 引来了六房司吏去看,李蔚之系在书房上吊自杀,司吏们七手八脚把他从房梁上解下来的时候,人都冷硬了。
朱成锠又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怒道:“他老婆儿子是死人吗?人都凉了才知道?!”
下人回道:“据说是李知县以心情不好为由,独居书房,结果半夜里悬了梁。他留下一封绝笔书信,说是悔恨自己作为,无颜再活下去,所以一死以谢大同百姓,他请求朝廷,看在他已偿命的份上,容他的妻儿一条生路。”
朱成锠听了,毫无怜悯,只是恼怒:“偿什么命?他犯那点事,顶多流放罢了,这般经不住事,学人家做什么贪官!如今倒好像我逼死他的了。”
代王府已倒过两次霉,朱成锠这点嗅觉是有的,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妙。
藩王与地方官,前者以多年的不懈努力成功将自己的名声败完,不独代王府,齐王汉王等皆各有劣迹,李蔚之固然贪赃枉法,但大同府县同城,他受罗知府掣肘之处颇多,所犯的事儿数落起来吓人,其实最终着落到金额上并不巨大。至于为粮税逼死人那些,总不是他亲自下乡逼的,底下差役们做的事,他其实有可以分辩的地方。
如今,他罪不至死而死了,朱成锠就麻烦了。
本来名声就差,又添一桩恶事。
天底下的王爷不过几十,文官可成千上万,嘴上不好说,心里怎能没点兔死狐悲?
一张张嘴呱噪起来,他快到手里的王爵眼瞅着又远了。
朱成锠心神不宁,越想越烦,足想了一刻钟时间,才从千头万绪里拎出一根线来,吩咐人:“去把小九给我叫来。”
朱成钧等闲没空出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木木地来了。
朱成锠迫不及待地问他:“之前你闹着还的田地,还了没有?”
朱成钧道:“还了。”
朱成锠一口气松下来:“还了就好。”
那情况还不算太坏,李蔚之跟他对上,为的是侵占民田案,李蔚之是为民出头,他散播李蔚之的黑材料却是打击报复,无论东西真不真,从出发点就矮李蔚之一头。
李蔚之现在又死了,活人对死人无论如何总要宽容些,到时传来传去,说不准能把李蔚之洗白了,独他一个牢牢把“逼死朝廷命官”的帽子扣住。
不过,既在李蔚之死之前就已经把地还了,那这恶霸名声总还能削减几分。
朱成钧问他:“大哥,出什么事了?”
朱成锠也要嘱咐他两句,就告诉了他:“李蔚之死了,自尽而亡。你这几天不要出去乱跑了,安生在府里呆着,别叫人再抓着什么把柄,我这里够乱了。”
朱成钧也没想到有此事,怔了怔:“我知道了。”
他转身出去,回到纪善所里,楚翰林停下了讲学正等他,他没多考虑,直接说了:“先生,李县令死了,大哥说他自杀了。”
楚翰林很吃了一惊:“什么?何至于此!”
李蔚之的罪名传得满城都是,他听说过,闲着无事也琢磨了一下,料着他这个大同知县是做不下去了,但要说死罪是不至于的。大同新的知府还没委派下来,同知应该代为写了奏章详细呈上去,两地距离近,朝廷得知以后,按常规应该直接派钦差过来调查。
没想到,钦差还没来,李蔚之先把自己断送了。
展见星与许异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忽然听见人自杀,总不是个好消息,诸人心头都有点沉甸甸的。
好一会之后,楚翰林叹了口气,向着底下郑重道:“李知县为孙家张目,本是善举,但他己身不正,以致为人所乘,其后虽知耻,但不能化勇,最终前程尽毁,连性命也保不住。你们日后若为官,当引以为鉴,既不要以恶小而为之,也不要行差踏错以后,就轻言放弃,人生漫长,知错,当改。”
学生们都站起来应了,然后陆续坐下,许异有点糊涂的样子,尤站着小声问道:“先生,李县尊确实做错了事,您还替他惋惜吗?”
“错事分大小,律法也有轻重。”楚翰林说着微转了目光,“展见星这几个月一直在看大明律,你如有兴趣,可以跟他探讨一二。”
“是。”许异坐下了。
楚翰林继续上起课来,等到中午吃饭休憩的时候,少年们才又讨论起来。
“是不是大爷下手太狠了?”许异一边吃一边含混问道,“他要是拿那些东西私下去威胁李县尊,也许李县尊就不用死了。”
在大堂之上公开,那是把李蔚之逼得没有一点退路,只能硬扛。但他扛不动,他的勇气已经都用在了之前,等蓦然发现代王府远没他想的那样好对付,他冲上头的热血迅速凉了,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