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鸣做了个梦,梦见去听了北大哲学系李猛老师的讲座。她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开了似的,想听清台上的李猛老师在说什么,却始终听不清楚。
直到最后,她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不见了,整个报告厅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不清台上的人的样子,只听见了一段话。
“我有时总想,面对人类,你们和我身上都具有的种种愚蠢、贪欲、粗暴乃至卑劣,既能敏锐而毫不留情地予以指出,同时又能宽容地谅解这些永不改过、几乎毫无进步、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总是漫不经心的人们,容忍他们身上的种种缺陷,痛惜他们所遭受的种种不幸,即使在最残酷黯淡的时刻,也绝不放弃改善我们自身和周围生活的希望和勇气,并耐心地等待人们身上所表现的善意温暖的光芒,这些往往是我们这个灰暗的世界中真正的乌托邦。犀利而不粗暴,宽容又不盲目,坚持理性,面对现实,同时又不失理想和激情,这是知识分子以及所有社会成员的伟大美德。”
梦境到此处戛然而止,管弦鸣茫然无措的蜷缩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到底是为什么,她被送到这里来。而且,她又要呆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呢?
管弦鸣一直想逃避,可是光头说的没错。命运的齿轮旋转不休,把她的命运严丝合缝地嵌扣在这连绵不断的关卡里,她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一般女配重生文里,都是女配利用知道的信息,一个托马斯回旋就蓦然崛起,没有任何内在动因的吊打女主,打压女主身前的男人,和不识庶务的后娘或是姨娘battle,和自己府里的同龄子女撕逼,亦或是与别人府里的名媛贵女干架,可是她实在没有一展拳脚的地方啊。
管府里统共才几个人,管溪林的姨娘通房都老老实实的,苏氏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也是个通透人。唯一庶出的二姐管弦韵待她也是极好的,平日里给她做些点心,指点她女红之类的也是不遗余力,从未想过越过管弦音和她去的意思。打压庶出的姐姐对她来说断然没有任何好处,这古代的女儿家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管弦韵活得好,嫁得好,对她也是大有裨益。京中其他贵女,对她也没有丝毫恶意,大家没个深仇雪恨又不抢男人,何苦来哉。即便是抢男人,也是看男方家里想与谁家联姻,哪家女儿身后代表的利益更值得争取一些。轮得到她们什么事儿?
管弦鸣很是气馁,感觉在众多穿越女中,她着实有些不思进取。她不仅没有大放异彩,光耀门楣,连争一争都不敢。
钟以良对她好一点,她都心存侥幸的想是不是能够避开纪语卿的怪圈,在冀朝找到能够庇护自己的人。她不该痴心妄想,如果痴心错付,等到钟以良发现了纪语卿的与众不同,她被抛在一旁的时候,那她又不得不按照原身的轨迹,禹禹独行。
自己为什么怕纪语卿,因为她是天道宠儿?因为她身后那些声名显赫的男人?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贵?
还是,因为懦弱胆小的自己。
不敢尝试的自己。
宁愿坐以待毙的自己。
管弦鸣不敢细想。
她安慰自己,你看,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好歹也是妇孺皆知的慎斋居士,是那个放荡风骚的品音仙子。她尝试了小小的步伐,纪语卿并没有影响到她不是吗。
所以她是不是一直都仅仅是自己吓自己,庸人自扰罢了。
管弦鸣想的头疼,从床下扒拉出藏好的荔枝酒,自己擦了擦桌上的瓷杯,对着一轮弦月自顾自的喝起来,矮油我去你大爷的对影成三人,鬼故事啊。
管弦鸣喝着喝着,瞅着鸟笼里的鸽子,闲得无聊给编辑大大写了小纸条。
“何解相思苦?”
叶无忧正在书房看书呢,看着肥不隆冬的鸽子扑腾进来。他走过去解开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线,打开信笺看着有些歪斜的字体,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晚还醒着,他也听说了感业寺那个下下签事件,莫不是跟这有关?
他思忖片刻,提笔写到:“多吃多喝早睡觉。”
他不晓得大半夜管三在发什么疯,但是这么晚还不睡总归不是因为什么开心事。
管弦鸣看了编辑大大的回信,笑的像个躁狂发作的精神病患者。要是穿越人士,八成会回李白大大的那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可是她家编辑大大居然让她多吃多喝早睡觉,到底是太接地气了些。
管弦鸣咬着笔杆子,看着编辑大大俊秀的字迹发呆。
这个时间,编辑大大是唯一会和她聊天的人了吧。惺惺相惜?病急乱投医?管弦鸣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想到之前网络上走红的续诗“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那时候她只是刷过去就没再关注了,在那个时代她忙着找工作,忙着进行无谓的人际交往,无关风雅,只是想着糊口温饱,她总觉得是时间不够花,可现在她有很多很多时间,很多很多钱,可是还是,无限寥落。
管弦鸣看着窗外的月亮渐渐没入阴云,呢喃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月落云海里,清宵引梦魂。”她呆呆的在纸条上写下这几句,然后塞在竹筒里,捆在了信鸽腿上。
管弦鸣看着信鸽消失的方向,只是静静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让莫名涌现的心酸破土而出。大半夜的,果然容易想太多。
叶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