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放大镜,淡淡道:“张教授觉得如何?”
张教授谨慎地一寸一寸鉴赏过来,目光恋恋不舍地在古画上逡巡,唏嘘道:“李公麟画法精湛,集众家之长,被尊为百代宗师、宋画第一人,苏东坡曾作诗称赞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
王三笑听见他掉书袋就牙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一动,突然怔住,只见魏琮随意坐在旁边一张官帽椅上,神情淡淡的,正打量着自己。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王三笑顶着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头看回张教授,清了清嗓子:“李公麟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双方谈好价格,交易完毕,张教授握住王三笑的手不停地感谢:“这次多亏八千岁提点,请向令尊转达我的感激,不知三少今晚是否得空,在下做东,请三少吃个便饭。”
王三笑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实在不巧,辜负张教授的好意了。”
“唉……那好吧,”张教授遗憾地说,“希望以后,三少有合适的买卖,能多想起我这个老头子。”
“那是自然。”
上下嘴皮子一动,八百万佣金到手,王三笑将支票随手一揣,就回酒店补眠去了,他自从12岁被王八贤收养,手里流过的古董不计其数,账户里的零也从来没有数清楚过,几百万虽是巨款,对他来说,却只是个数字而已。
一觉睡到傍晚,王三笑没有立即起床,倚在枕头上慢慢抽了一根烟,他不是八千岁那样香烟不离手的人,只有思绪混乱的时候才会抽一根,来静静脑子。
吐出一个烟圈,他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底不由得感慨:莫不是最近运势下行?一夜没睡好,连累整天都没精神不算,竟然好不容易补个眠都满脑子全是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自己一个翩翩美少年,怎么像老年人一样动不动就怀念过往呢?
正在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王三笑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纳闷地看着陌生的号码,心想北京的?谁啊?接通:“喂?”
“三笑……”魏琮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
“!!!”王三笑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丢出去,清了下嗓子,“咳……那个……魏总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指教?”
魏琮客气地说:“关于那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家父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想请你明天过府一叙,不知道有没有空?”
王三笑神情严肃起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魏老觉得画作不真?”
“只是有一些疑问,”魏琮道,“明天张教授也会过来,你如果觉得不合适,不来也可以,我会处理……”
“没有不合适,”王三笑打断他,翻开日程表看一眼,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断然抹去,淡淡道,“我明天闲着,几点?”
魏琮轻笑:“那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派车去酒店接你。”
王三笑挂了电话,心想还派车来接,难道是怕我跑了么?啧,当年是你对不起我,又不是我辜负了你一片真心,你魏大总裁左怀右抱满嘴谎言,我一片痴心就当挖了喂狗,我躲什么!
王三少爷又是一夜辗转反侧,拜读整本《知音(合订刊)》才做好心理建设,觉得那歌里唱得真好:情人最后难免成为朋友,虽然魏琮罪大恶极没资格当王三少的朋友,但念在他魏氏家大业大,以后难保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自己还可勉为其难装一下下。
等到了魏家老宅,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一夜的心理建设都他娘的喂狗了——人家魏琮压根不在家。
其实想想也是,热爱古玩的是魏老爷子又不是魏琮,魏家老宅里住着的也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请他过府一叙的更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你凭什么就默认人家得在家等着你?
不就是旧情人吗,你这辈子就谈过一回恋爱觉得很是珍贵久久不能忘怀,知道人家魏大总裁有多少红颜知己蓝粉情人吗?
真真是自作多情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