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身边的人陆续起床吃饭了,乌鸦了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窗外光线明亮。一个男人抱膝坐在窗前,很文静地整理着什么东西。
乌鸦根本没有细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美人。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乌鸦想了想,又把目光投向那人,这一看惊得他脸色都白了。
那人长发披散,浑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脸颊和身上的肌肤细腻、饱满、润泽,骨架玲珑细长,是那种天生的美人胚。他手里捧着一个铁皮盒,里面是乳白色的油脂,带着些许芬芳,他用指尖挑起一块,放在手心里搓化了,然后啪啪啪地拍在脸上和颈上。
他转动细细的脖子时,也看到了床铺上仅剩的那个男人。昨夜光线昏暗,只以为是一个要饭的,今天早上骤然见面,他也呆住了。
乌鸦慢慢地下床穿鞋子,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天下这么大,为什么要偏偏遇到他。
蓝贝贝扔下雪花膏,几步蹿过来,抓住乌鸦的衣领啪啪打了几耳光,斥道:“狗奴才!为了个女人背叛我,什么东西!”
以乌鸦的本事,本来是轮不到蓝贝贝掌掴的,但是他是光着身子袭来,乌鸦想去推他,又找不到地方下手。最后乌鸦只好抬脚踢向他的肚子,力道不大,但足以把蓝贝贝踢到一个稍远点的位置。
“我没有背叛你。”乌鸦解释说:“我帮灵犀的时候,你我主仆的期限已经过了。”他看了蓝贝贝一眼:“你过的怎么样?怎么又回到中原了?”
蓝贝贝瞪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渐渐升起一团水雾,他说:“你问我过的怎么样?你要不要自己去试试,被装进箱子搬运,摆在台子上被几百人欣赏竞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中原的,也许我的身体早就死在妓院里了,现在的我只是个鬼魂,向你索命的鬼魂!”他站起来,本来打算穿衣服,看见床铺上的雪花膏盒,一把抓起来,砸向了乌鸦。
乌鸦随手接住,心平气和地放在桌子上。他看着蓝贝贝雪白的肌肤套上半旧的布衫,外面套着蒙古男人的袍子,光着脚穿一双脏臭的皮靴,脚底生了许多紫色的小泡。他站在地上,拉紧了腰带,衣服大概是别人给的,宽松的款式显出过于纤细的腰身。蓝贝贝跺脚,试图把脚底的水泡踩烂。
乌鸦咧嘴,替他害疼。
蓝贝贝从床头抓起一个大概是黄鼠狼皮做成的帽子,盖到头上,焦黄的皮毛遮住了乌黑的头发和大半张脸,他就这样踩着大皮靴咚咚咚地下楼了。
蓝贝贝是那种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人,乌鸦想象着他流落海外的时光,大概非常艰难吧。不过乌鸦对他很难生出同情心,他自己收拾了一下,也下楼吃饭了。
昨天夜里沙尘肆虐,将三不管镇外的道路全都封死了。客栈里一下子聚集了好几拨人。阿狗弯着腰给人盛饭上菜,阿狗的父亲也就是掌柜的也忙着擦桌子扫地。这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经营。
乌鸦坐在角落里,阿狗给他端了一盆稀饭,分量很足,这是他消费能力的极限了。阿狗说:“吃完这顿就没得吃了。”
乌鸦点头,很认命地:“唔。”
阿狗说:“今天晚上也不能在店里过夜了。”
乌鸦端起饭盆,小口小口地吞咽。
蓝贝贝和马帮的人是一伙的,鬼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去的,不过他在马帮的地位很低,因为那些蒙古人把吃剩下的饭菜倒在他面前,他才用手捧着吃。那些人哈哈大笑,抬手用胳肢窝夹蓝贝贝的脑袋。
乌鸦昨天晚上与这些人同眠,就算使用了闭气法,也无法隔绝那些恐怖的气味。乌鸦心想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洗过澡。蓝贝贝不吭声,照样吃得很迅速。看来这几年的经历至少让他学会了忍耐。
除了蒙古人,还有一群身材高大像是打手的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打扮很普通,然而气质很出众,乌鸦见过很多这样的男人,最高端的是顾庭树,出身显赫,事业有成,娇妻美妾什么的。
气质男大概是来西北观光游览的,这会儿他正优雅地喝着早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风沙。
另外还有一群人头戴斗笠,腰间长刀以布条包裹,这些人身体庞大,脸上咬肌分明,太阳穴凹陷,一看就是常年厮杀的武人。
阿狗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送饭,还没走到近前,身子已经开始哆嗦。武人哈哈大笑,踢了他一脚,阿狗噗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在凳子上,托盘却被武人稳稳地接住。
阿狗父亲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拽起儿子的手往后院躲了。
客栈里常年刀光剑影,这两位老实巴交的父子只好尽量不招惹是非。
武人们吃饭而不喝酒,腰上的刀也不曾解下来。蒙古人吃完了饭,开始拿蓝贝贝取乐,这种玩笑似乎在马帮很常见,反正不是蓝贝贝,也会是另外一个身体略弱一点的人。几个人按住蓝贝贝的手脚,领头的掀开袍子跨坐在蓝贝贝的脸上。从他漆黑的双腿来看,他里面显然的裸着的。
蒙古人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屁。蓝贝贝哀嚎了一声,哇地把食物全吐出来了。
乌鸦看着自己珍贵的半碗米粥,他这会儿实在没胃口吃了,但又不想浪费。于是他端着饭盆去了后院。
气质男倒镇定,看完了风景开始玩手里的九龙玉佩。
阿狗的额头上的伤尚未凝固,然而他已经在忙着劈柴了。他一动,额头上就渗出一点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