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哥哥……小娘子在喊在下么?”沈慕顿住脚步,迷迷糊糊地向她走来,轻挑地挑起她的下巴。
桑榆眼眶泛红,又喊了一声,“慕哥哥!”
沈慕一个激灵,朔风猎猎,全身的酒劲都被吹散了去,继而出了一身冷汗。
“榆儿,你怎么在这?”
“慕哥哥,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妹妹就求求你把我带出侯府……”桑榆顾不上男女之别紧紧攀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
那样每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何况还要让她委身于一个折辱以人为癖的变态男人。
沈慕想抽回手,奈何她抓的很紧,就算从前沈家落魄时桑榆也是从头到脚收拾的整整齐齐,待人接物知书达理,何曾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衣衫不整,发丝披散的模样,更何况是泪流满面,形如市井泼妇的样子。
他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烦,“虽然只是个妾但侯府可曾缺了你的用度,跟着世子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当初你是答应了的”
桑榆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今衣冠楚楚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落魄少年,可那颗扶危救困的济世安民之心,到底在官场里蒙了尘。
“慕哥哥……”
沈慕亦有些不忍心,到底从前也是有过几分真心的,“看样子你也是偷跑出来的,赶紧回去吧,别叫世子发现了以为我们沈家门风不正,这些银票你先拿去用”说罢,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打发叫花子似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桑榆怔在原地,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脸颊,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怒反笑,扬手狠命撕着手中的银票,纷纷扬扬的纸屑落了满天。
雨势越来越大,桑榆蹲下身子紧紧环抱住自己,从前桑家被灭门时她没有哭,流落街头时任人欺负她也没有哭,却在此刻寂静的天地间,一个人放声大哭。
来人撑着一把竹纸伞,一袭黑衣料峭,身量颀长笔直,白玉面具遮住半个脸颊,只露出澈若寒星的眸子以及晶润雪白的下巴,绣着浅色云纹的靴子停在了她面前,手中竹纸伞微微偏了偏。
瓢泼大雨突然停住,只剩下雨打伞面的滴答声回荡在天地间,桑榆错愕地抬起头,没有星光,却有错落的灯光细细碎碎地洒在那人眼中。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哭,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桑榆眼中散乱的光芒渐渐聚拢,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丝神采,她一把拉住夙命的衣袍下摆,姿态像极了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你武功这么厉害……”
夙命点头,“我当然可以帮你,不过你得拿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都拿去!”
夙命低下头,用含光抬起她的下巴,这女人即使如此狼狈却依然难挡与生俱来的容貌,她与夙命惊为天人的美不一样,桑榆的美是渗入骨髓,五官精致犹如最好的画师笔下的山水,点点滴滴皆是情韵,更难得的是整个人的气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你除了这张脸还有点用处之外,还有什么能拿来交换的,回去吧,好好做你的世子贵妾,若是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等等……”桑榆咬唇,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她,“我……我该怎么联络你?”
她以为那人不会回答,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叫什么名字……
“花满楼,夙命”
冷雾疏雨里,那人嗓音低沉动听,由远及近清晰的穿透耳膜,不知为何,桑榆的心有一丝回暖,然后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夙命。
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