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圣子”的男子一言不发,走近看上去和死了一样的赵洛懿身边,靴尖戳了戳他的脸。
“命这么硬,可能蛇神听见了你的祷告。”他嘴角一抹冷笑。
安巴拉满面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赫然看见圣子抬起脚,以十足的力气,踏向赵洛懿胸肋。
安巴拉几乎听见骨裂的声音,他的脸扭曲起来。
血沫从赵洛懿嘴角溢出,他睁开了眼,瞬间又无意识地闭上,神色痛苦难当。
“你运气不错,但运气向来不管什么用。”圣子抬起脚,在石头上摩擦,似乎想擦去靴子上不存在的血迹。
“我必须确认清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与安巴拉擦肩而过的瞬间,圣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巴拉缩了缩脖子。
随着肩上重量消失,安巴拉才察觉到内衫之中,已被冷汗湿透。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小心扶起来,让赵洛懿趴在他的被上,亦步亦趋跟着圣子离开河边。
一架牛车停在树林尽处,这里是凤岭脚下的官道。
一个手下跑来,扶住安巴拉背上卸下的“死人”,不需要安巴拉再花什么力气,另一名手下从另一边架住赵洛懿,早有一口大缸停在板车上,两人合力将赵洛懿投入缸中。
溅起的水花令安巴拉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看着两人给缸子盖上一个早已留出头部通过的竹笠盖子,才打点心绪,挤出一丝笑容追上前面不远处停着的华盖马车。
安巴拉上车之后,圣子下令启程。
蛇头杖被放在身旁,安巴拉拉扯开衣襟,偷眼睇睨圣子,但当看见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滚动的前兆,他立刻移开了眼光,以手帕拭去领中的热汗。其实不必,他现在已经感到了丝丝凉意,那凉飕飕的感觉,唤起了安巴拉关于童年的一些不大好的记忆,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好在皮肤颜色深,脸上又有蛇纹,多亏了蛇神保佑。
安巴拉嘴唇嗫嚅,半晌,小心翼翼出声:“要是他不是……神女之子……”
话没说完,一道锐利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
“神庙外的蛇像,快造好了吧?”
“嗯,匠师说六月中旬,必将不辱使命。”
“捏造一个人,比塑像容易得多,而且可以争取更多时日。”
随着圣子闭上眼,安巴拉察觉到那股迫人的压力消弭于无形,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刺入目中,他把手帕按在了额上。
想到后面牛车拉着的那口大缸,以及里面奄奄一息的人,安巴拉目中涌现出一丝怜悯。旋即这怜悯消失无踪,他放轻了呼吸,力图不打扰圣子调息。
……
当李蒙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马车还在行进。
“什么时辰了?”李蒙揉着惺忪睡眼,下巴软绵绵搁在曲临寒肩上。
“能赶得上进城,应该,应该再走小半个时辰。”曲临寒不大自信地说,推了李蒙肩膀一把,“你再去睡一会,明天换你赶车。”
李蒙迷迷糊糊“哦”了一声。
曲临寒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眉头紧锁。
前方一片坦途,但他已经完全分不清这是哪里,界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天空中连半颗星星都没有,四野茫茫,唯独悍莽的长风拂面,犹如细刀子一般割裂皮肤。
曲临寒喝了一口水,勉强打起精神。
不一会儿,一簇雪白的灯火自夜色之中迎面闯入曲临寒的视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即使不能及时进城,也能在这里歇歇脚。
李蒙根本没睡着,白天睡得多,呆呆望着车帘。车身猛然一簸,车板撞得他骨头疼,外面传来曲临寒的声音——
“到了,师弟,快出来。”
眼前的木屋只能勉强遮风避雨,像是猎人用的,李蒙看了看,四周有稀疏的树林,说不定真的是猎人用来过夜的屋子。
“能在这里歇脚,咱们就不急着赶到下一座城镇了……”曲临寒小心瞥了一眼李蒙。
“那就在这里睡吧,里面好像有人。”李蒙没有不悦,这让曲临寒稍微放心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李蒙独处时,都有点自己是李蒙的家丁护院之类的感觉。
走到门前,李蒙才抽出一直拢在袖子里的手敲了敲。
无人答话。
“可能走的时候忘记熄灯了……”曲临寒推开门。
里面的景象显然不是什么人忘记熄灯,地面上散落着不少杂草,屋中生了个火堆,二人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无法避雨,头顶能看见漆黑无垠的苍穹。
灰尘更不用说,当门开的时候,李蒙简直像看见一股成形的尘埃扑面而来。这种气味他很熟悉,是灰尘。再则应该有人在屋内烤过馒头,空气里有烤馒头留下的香味。
李蒙抽了抽鼻子,觉得饿了,只得走到火堆旁,庆幸的是不用再生火。
“弄点东西吃,我饿了。”
曲临寒取出锅子和铁架来的时候,李蒙忍不住笑了起来,曲临寒歪了歪头,温暖的火光在他眼孔中跳跃,“笑什么?”
“还好你准备了这些狩猎才会想到的东西。”李蒙伸展开手掌,感到一股暖意。
“师父让带的,好像是他从前用的。”
李蒙眼睛闪了闪,将手翻了一面。
“师父说让你告诉我全盘计划。”李蒙没去看曲临寒的眼睛,因为一看就会暴露,他不是很会撒谎。
“……”曲临寒没有立刻回答。
李蒙也不先开口,漫不经心地把掌心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