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弟子一见这手势,立刻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就像之前的舞青萝一样。有人浑身一抖,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也慌不迭地站好。
广场上的杂乱喧闹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着。到后来,即使是情绪过于剧烈,一时没注意到的弟子,也随着身畔气氛的变化,恢复了理智。
等到澄练屈下无名指时,广场上已鸦雀无声。三千多名弟子整齐肃立,庄严中透出凌厉的气势,尽显仙界第一门派的风范。澄练左手慢慢垂下,注视着他们,弟子们各个挺胸拔背,广场上连略重些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静默了片刻,她方道:“散了吧。”
众弟子齐齐抱拳躬身,答道:“是!”
弟子们极默契地分成几队,从不同方向退走。表面上人人严肃,但心里却都长舒了口气。
要知道,按澄练的规矩,若等到她屈到小指时才恢复秩序,在场之人统统要严惩,一个都逃不掉。即使她只屈到无名指,也会惩罚落在后面的三分之一的人。
这一次,居然一个不罚,这么轻易就过关了,实在是侥幸的很。既逃出生天,那还不赶紧跑。
弟子们不敢怠慢,提起精神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生怕再被澄练挑出毛病来。
几名领队之人分头去处理此次出山的善后事宜,清点人数、收回法器、造册记录。在九阁十二殿负有职司的弟子前去报备交接,准备恢复日常的工作。有伤在身的自去医药阁疗治,医药阁也会随时查看出山弟子们的情况。
还有,出山时摩严曾命开启护山大阵,将防卫等级调到最高。此时已不需如此,便有两队弟子前去接手,关闭阵法,照常用结界护山,同时划定巡防路线。此时大战方歇,人心难测,外松内紧还是很有必要的。
其他无事无职的人,回自己的住处修整。
人群很快散去,各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澄练这才略略点头,也不管旁边僵立的摩严,径直走向白子画。
白子画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不说话亦没有任何动作,就像过去十几年中他一直做的那样。可是他站在那里,本身就已是一种态度。
此刻,他看着澄练走向他,幽若雀跃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带着她们两个,径自上绝情殿去了。
自始至终,澄练一眼没看过摩严,只在经过他身边时,轻轻哼了一声。可听见这一声轻哼的摩严,脸却腾的一下子全红了。
笙箫默眼见大师兄又羞又恼的样子,赶紧上前:“师兄,这个,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你精力不济,十一又在卧床休养,一时照管不到内务,也情有可原。”
他看摩严听了这几句话,不仅没消气,反而恼怒更甚,连忙又道:“呃,不过……不过后来弟子们各司其事,井井有条,不是做得很好吗?师兄你也不要过于求全责备。”
摩严终于恼羞成怒:“子画将门中一应事务托付于我,我却没管好,是我无能。弟子们做事有条理,也是依足了澄练的规矩,受她的管教所致。
我再看不惯她,也不会贪他人之功据为己有,我没有那么不要脸!”
笙箫默“呃”了半天,再说不出话来了。
摩严见他呆立在旁边,更气:“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上绝情殿去看着,别让她再捣什么鬼!”
他始终对澄练抱有很强戒心,而此刻白子画指望她救花千骨,更加不会对她设防,摩严就更不放心了。不过他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时候白子画绝不会让他靠近绝情殿半步,只能支使笙箫默前去了。
这却正合笙箫默心意,他应了一声,立刻上绝情殿去了。
绝情殿中风景依旧,殿中三人也颇为自在。
幽若跑跑跳跳地给澄练收拾房间,澄练原本就住在绝情殿,只要在她原先的屋子里添些日常用品,就能马上住下。
白子画和澄练两个都在大殿正厅。白子画正在风炉上烧水,似乎准备烹茶,澄练却在厅中走来走去,四处摸摸看看,一脸怀念。
他两个都不曾说话,各干各的,气氛却异常和谐自然。
笙箫默在外默默看着,恍惚间忽然觉得,好像澄练从未离开过,而这,也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午后,她们两人在一起喝了杯茶而已。
澄练在长留一十三年,她和师兄之间相处的情形却总是让笙箫默迷惑不已。
说是生疏吧,可师兄那么信任她,竟以长留内务相托,还留她居于绝情殿中。说起来,她在师兄身边的时间,可比千骨还要久。两人单独相处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各做各的事情,丝毫不因对方在场而有任何的不自在,似有一种特殊的亲密。
可要说亲近,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又都是淡淡的。平日里两人相对时,只说些不得不说的话。除此之外,几乎从不交谈,也对对方毫不关心。就笙箫默所见,师兄对澄练,根本不像对千骨那样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而澄练,更加从不曾如千骨般对师兄崇敬仰慕、温柔脉脉。
也不对,笙箫默突然想到,澄练这个人,看似情绪外露,喜怒哀乐都十分随性。可她却始终谨守心防,不只是对师兄,她和谁都保持距离,从不与人交心。
这么多年来,他只见过一次例外,就是澄练离开长留的那一天。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的一天,他知道师兄刚从海底回长留,怕稍迟一步,他就又走了,忙上去见他。
却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