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叫她这一抚,眼泪夺眶而出:“澄练,我在……海底时,总听见你唱歌。这一次,你只为我……唱一次,送,送我走……”
澄练便轻声唱道:“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唱完一遍,又唱一遍。
第一遍时还有些哽咽滞涩,待到唱第二遍,已是圆转如意。
众人虽知花千骨必然受了重伤,却都没想到她伤重至此。
更加想不到的是,今日大战竟会是如此的结局。
澄练的歌声静静飘荡,轻柔婉转,含着无尽的悲伤和哀怜。
长留山的澄练歌舞之妙,人尽皆知,在场也有不少人亲耳听过她的歌声,可从未觉得如今日般动人心魄。
这歌,分明便是唱的花千骨。想到她的身世,本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却因造化弄人,落到今天的地步,又怎么不是“平生遭际实堪伤”。
歌声悠悠,感人至深,人们静静听着,心中的暴戾之气、忧惧之情,和灼烧着的杀意,竟然都慢慢淡了、轻了,渐渐化为虚无。
花千骨听着听着,泪如泉涌:“澄练……澄练,若有来世,我能不能……做你的女儿?”
杜鹃啼血,亦不过如此!
许多人心头沉重无比,更有人暗生悔意。
旁观之人尚且如此,白子画如何承受得住。
他终于强行冲开水帘,扑到花千骨身前,紧紧抱住她:“小骨,别怕……别哭,是师父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师父什么都给你,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不是想我带你走吗?好,好!不管你去哪儿,不管你是什么人,师父永远陪着你。”
他突然运行全身功力,摩严和笙箫默大惊,白子画竟在一处一处自绝经脉。
花千骨猛地盯住白子画,凝聚起最后的力气,双手推开他:“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一起死。”
她脸上神色极其凶狠:“我死了,再也没有人让你蒙受耻辱,让你背负罪孽,你该高兴啊,为什么要死?
你不该死,你该活着,好好活着!
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祈愿,愿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随着这句神谕,白子画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经脉重续,皮肉再生。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比以往更强大。
花千骨看着他震惊到悲痛的神情,喃喃道:“结束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澄练,慢慢阖上眼:“你刚说,香魂返故乡。我,我能返到……哪里去呢……”
…………
随着花千骨身魂四散,神器光芒大盛,神力逸向天地各方,大千世界开始重现生机。
六界一片欢腾,云海间的众人也纷纷击掌相庆,为六界重获太平而欢呼。
便有性子粗疏之人大声吹嘘:今日灭杀了妖神,当去痛饮三百杯!
话音还未落,说话之人便觉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就见澄练冷冷望着他。
说也奇怪,澄练只是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便是站得再远的人,都觉得她看见我了。就像澄练就站在他们面前,自己能清楚看到她漆黑的瞳仁,冰泠泠的眼神。
白子画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泪水纵横,狂笑起来。眼见他即刻就要堕仙,一直站在一边的竹染默默上前,跟他说起话来。
澄练站在一边听着,越听越是感慨。竹染这份心机,可真是不得了,像他这样一个人,集睿智、坚韧、狡猾、狠辣于一身,又如此能洞察人心。
倘若他不是心结难解,或者当年好好引导,他必是长留掌门的不二人选。异日的成就,只怕还会在一心修仙的白子画之上。
眼见白子画发狂,众人相顾骇然。
便有心思转得快的人心想,在场的一个白子画,一个澄练,两人一般的修为绝高,又都是花千骨至亲之人。再留在此地,倘若被他们迁怒,岂非冤枉之极。
横竖花千骨已死,仙界最大的威胁不复存在,自己也该功成身退了。
有人带头退走,便有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儿,人群已散去大半。
只是人们退走之时难免感慨:想不到,号称仙界中最无情无欲的白子画,有一天居然也会动情。
而他动情之人,居然还是自己的徒弟。
他居然还肯为了这等不伦之情,毫不犹豫赔上自己的名誉、地位,甚至仙身、性命。
现在想想,花千骨纵然是妖神,倒也没对天下有多大的危害。
正相反,他二人为这段情所苦,落得今日的结局,也实在令人感伤。
其实,倘若他们不是师徒,何尝不是一对传说中才有的神仙眷侣……
竹染阻止了白子画自毁,转头看向沉默地站在一边的澄练。
他深吸口气,走过去:“澄练,你还记得我吗?”
澄练语气平淡:“记得。”
竹染一肚子话被这两个字噎了回去,他苦笑了下:“你救过我一次,我欠你条命。”
“我当日救你,不过一时兴之所至。你若要记着,便记着,却不要指望我领你的情。”
竹染又让她堵了一次,终于无话可说:“罢了,像我这样的人,本也不配被任何人记住。”
他退回来,望了望花千骨四散在空中的神魂,纵身往神器飞去。
“竹染!”摩严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本能地有不好的预感。
竹染的身体化作一道银光,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