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好是太医循例来给“沈冰雁”问诊,母妃身边的大宫女采薇领着四个丫鬟来提前给沈冰鹤“送药”。其中一个新来伺候的宫人绿竹好奇地抬头去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念念不忘。
采薇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眉道:“他痴呆你也痴呆了不成?别看了,再漂亮也不过是个痴呆,以后顶多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有什么可看的。”
绿竹惊呼出声:“他是个痴呆?”复又仔细去看,果然那双琉璃剔透似的眼睛虽然漂亮,却像是蒙着一层灰,呆滞沉默,她为此感到极为可惜,忍不住为这漂亮的小皇子辩驳,“即使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也是极好看极名贵的玉雕出来、画里走出来的娃娃,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话说得采薇一噎,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却忍不住转头仔细瞧了瞧沈冰鹤,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痴呆儿比从前果然要漂亮许多,从前那样痴痴呆呆的乏味厌烦,现在即使怯生生地蜷缩在床角,也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然而在宫中挣扎多年的采薇早已心如铁石,看到这也并不会转而对可怜的痴呆皇子好上几分,药喂得毫不留情,确保他睡着之后就立马离开去向娘娘邀功。邀什么功?你看啊,这从小到大,沈冰雁姐弟俩都生得一模一样,除了弟弟多了一颗红痣,如今沈冰鹤张开了漂亮了,那不就等同沈冰雁也漂亮了?这种好消息送上去,多少能够慰藉娘娘对女儿的担忧牵挂。
果不其然,听闻此事的淑妃立刻赶过来,掀开帘帐,看着榻上静静阖目睡着的少年,犹不满意,让人拿了脂粉过来将那颗红痣也遮去了,少年闭着眼,也没有那一潭死水似木呆呆的眼珠子扰人心烦。淑妃越看越高兴,像是看到女儿出落得出尘绝世,引得无数俊杰折腰的风光场面,觉得甚是满意。
忽听人来报说太子沈鸣铮和太医一同前来拜访,淑妃一惊,这太子殿下向来与女儿不和,却偏爱那傻儿子,这次来显然也不是来看望病重的女儿的,这……这两人一起来拜访,沈冰鹤分身乏术啊!
她焦急十分,只能让人先去请太医来看诊,自己到前殿去与太子拉拉家常拖延一段时间。
然而沈鸣铮却不是好敷衍的人,以往他来见沈冰鹤,从未见过淑妃来询问,偶有几次陪冰鹤一同玩耍的时候瞧见淑妃,也是神色淡淡,默然不喜。既是对他这个占着嫡长的太子的隔阂,又是对痴呆儿子的冷漠。然而这次她却主动出来,拉着他灌了几盏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太子面上不动,眼底却冷了三分,趁着两人一时冷场,像是无意间提起:“淑妃娘娘,孤此来是看望鹤弟的,往常鹤弟一听到孤来,无不是高高兴兴地跑出来,怎么这次这么久都见鹤弟?”
他虽然向来被人称颂君子端方,然而毕竟是一国储君,年纪小小就帮着那资质平庸的父皇处理国事,自有一套渊渟岳峙的气度,稳稳地压下来,让人噤若寒蝉。淑妃作为这气势首当其冲的抗压者,额头微微渗汗,强作平静道:“谁知道这孩子去哪儿野去了!先前丫鬟说他在花园里捉虫子玩儿,许是玩在兴头上吧。太子殿下,您也知道,臣妾命苦啊,好不容易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却是个不中用的傻子……长到十五岁了,连话都说不明白……”说着淑妃就忍不住拿手绢擦了擦眼角,眼眶红红的,仿佛真的有一肚子委屈没处说一般。身边的采荷极有眼色,连忙迎上去给她顺气安慰:“娘娘当心身体啊!”
还真是唱作俱佳,看着主仆两人在自己面前演猴戏,沈鸣铮不置可否,眼中确实更加寒凉。他真心对鹤弟好,如何不晓得这个安安静静的孩子不到迫不得已从不愿出门,只喜欢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即使喜欢外头的风景,也只敢怯生生趴在窗口默默地看;而且小孩儿向来爱干净,又怎么可能去捉虫子玩儿?话都说不明白?鹤弟只是说话慢了些,恐怕是淑妃娘娘从未耐心听他说完吧!
然而这毕竟是鹤弟的母妃,太子也不好太过刻薄,否则等自己走了,说不住她又要想出什么法子磋磨鹤弟,纵然自己派了人去保护他,却也难免鞭长莫及。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盏茶时间,揉着眼睛似乎十分困顿的沈冰鹤才跟在采薇身后怯生生地走出来。似乎看到来找自己的人是一段时间没见的太子哥哥,沈冰鹤眼睛一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鸣铮。
淑妃见他终于出现了,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就打发他们离开。
却说太子看到沈冰鹤后却是大喜过望,等到带着他回到那偏僻冷清的小院,又让身边侍从守在门外后,他回身仔仔细细地看着沈冰鹤,发现他身体并无异样,略松了口气。
见他困顿十分,心想果然不是淑妃说的玩疯了,又发现他努力睁着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沈鸣铮一向觉得,沈冰鹤虽不怎么说话,但那双一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熠熠生辉的眼睛却完全能够表达他的意思。每次看他专注天真地盯着自己,看到他黝黑的瞳仁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就觉得特别满足。
沈鸣铮舒了口气:“鹤弟你没事就好了,刚刚你都不来见哥哥,哥哥很担心你!”
似乎对他的话有些疑惑困扰,沈冰鹤歪歪脑袋,慢吞吞道:“吃了药,睡着了,才醒。”
沈鸣铮闻言剑眉一皱:“你吃药?你生病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