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画面骤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崔异悠然立于楼阁上,臂弯里抱了个白胖如汤团的婴孩,正闲闲的望了出去。
而许二折了一朵牡丹,正巧从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回过头来,对上了崔异的视线。
暮春的阳光下,两人相视一笑,眼波里流淌着的尽是春水般的暖意,令人只觉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
“咿咿,呀呀……”
那个婴孩蓦地睁开了墨玉般的眼,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憨笑着去指那朵牡丹,似是极想要的模样。
“走,我们找你阿娘讨去。”
崔异快步下楼,含笑将婴孩放在了平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了手,懒懒的道:“是男人的话,就凭自己的胳膊腿儿走过去,别老想着让人抱。”
“呀呀,呜……”
婴孩委委屈屈的扁着嘴,迈着肥胖的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许二。
“小心!”
眼见婴孩踩中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即将跌倒时,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出了双臂,将他抱起。
“咯咯……”
婴孩立刻开心的笑出声来,然后嘬起嘴,先在许二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崔异的脸上亲了一下。
再然后,他淘气的鼓起了腮帮子,拿手指往上面点了点,明晃晃的暗示这两人也得亲回来。
许二便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崔异却冷笑了一声,将他的脑袋拨开,挑衅似的亲在了许二的脸上。
“呜呜呜,哇……”
婴孩顿时嚎啕大哭。
“你啊。”
许二抬起手,掐了下崔异的耳朵。
“轻点,别留了印子,不然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崔异没有避开,而是笑嘻嘻的说道。
因为崔异是背对着他的,凌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就是能想象出对方那幅贼眉鼠眼、恶心腻歪的模样。
真是无耻!
真是荒唐!
真是可笑!
难不成真如周伯所说,过去的他和过去的她是没有交集的,所以,她根本就不认识他,更不会和他在一起?
那现在的他和现在的她,又该怎么解释?
这不是狗屁不通么?
这一定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
但……
蜃景里所呈现的,似乎大都是他的过去,并非是虚妄。
而先前的那些画面,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他家中的变故,还是与其他人的相遇,都和记忆中的发展一般无二。
那为何只有她偏离了他的人生,与他背道而驰?
“其实,你已经在无意中插手了自己的过去,拨乱了原有的走向,便无法和她再产生任何交集。”
周伯的声音又在虚空中响起。
“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亦没有所谓的缘定三生。有的时候,只是随意做出的一个举动,就会让结局全盘颠覆。”
“当你站在窗外,不慎将行迹暴露在那个年幼的自己面前时,有些事就悄然改变了。”
“在那之前,你是一个旁观者。你所看到的自己的过去,是重复的,原模原样的。”
“在那之后,蜃景中的你和旁观的那个你互相影响……到后来,即使你人生中的很多走向仍与原先重合了,但某些地方,还是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纵使相隔咫尺,亦无法相交……”
听上去像是很有道理,却又云里雾里。
“那又如何?”
凌准直觉对方不会如此好心,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做出这么多的解释,于是便没有仔细去琢磨那番话,而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只要我走出去,那现实还是现实,不会受任何影响的。”
“可是,你走得出去么?”
周伯淡淡的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都是真实的过去,那它被你改变了以后,你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中,只能永远留在这里……正如我最开始跟你说的——有些槛,只要跨出去了,就再也迈不回来。”
“你若是还听不明白,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话音刚落,眼前便掠过了许多零零散散的画面。
凌准看到自己站在窗外,和孩提时期的自己对视。
然后,那个孩童吓哭了。
爹娘如记忆中一样急得团团转,又是烧纸又是杀鸡的,折腾了半宿才才让他好起来。
“我的乖孙子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什么?窗外有一个男人?”
“杜燕娘,你这个不要脸的骚浪蹄子,一定是自己在家偷汉,被我孙子给撞见了!你个贱货,我今天定要扒了你的衣服,让坊里的男人都过来看个够!”
但和记忆中不一样的是,祖母也被吵醒了,并不由分说的揪住了阿娘的头发,开始大吵大闹,将场面弄得十分难堪。
怎么会这样?
凌准大惊。
而后,二叔匆匆赶来打圆场,先是将祖母劝回去休息,又把自己抱出了门,用习武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待房里只剩下爹娘两人后,他们便不再在人前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而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阿娘很不满祖母的行事,抱怨不已;爹却不晓得安慰她,反倒指责她居然还手了。
“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她毕竟是我娘啊……”
“你也知道,那是你娘,不是我娘。”
“我告诉你,外面的女人多的是……你可不要后悔。”
最后,爹气冲冲的甩门而去,跑去那个女子的宅子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