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虎消失,任务失败,余下的死士们,在大批羽林军的重重包围下,亦无逃脱的可能,郎治平观战到此,一声令下:“抓活口!”
然而,死士之所以被称为死士,就是敢死的勇士,他们为了某些目的愿意或者被迫献出生命,通常在执行任务之前会服毒,例如在牙齿缝中涂上毒药,一旦不成功就会自杀而避免被俘虏。
是以,全部阵亡,无一幸存者!
夜,忽然静谧。
血迹被雨水冲刷,铺满了青石板,是触目惊心的红。
白灯在风雨中飘摇,活下来的羽林军提剑警戒,等待余孽有可能的突然刺杀。
整整一刻钟,再无动静。
郎治平终于拉弓射灯,斩断了钱虎与外界的信号联络。
客栈对面的屋顶上,莫麟一袭蓑衣斗篷,双目炯炯,驻守一夜,孟长歌依旧没有出现。
……
太师府。
宁谈宣本已就寝,听闻消息,披衣而起。
“郎治平亲自上阵?”
“是,郎统领及指挥使赵宣,率百名羽林军精锐营的弟兄,将四海客栈夷为平地,格杀了三十有余的烟衣人,掌柜钱虎又被押回皇城了。”
“钱虎究竟什么来头?如此大规模的烟衣人,又是何种身份?”
“属下不知,目前还未探得消息,皇上那边似乎也没有眉目。”
“张宁,除了这些,是否见到其他可疑人?”宁谈宣吃惊之际,心中隐隐不安,“被杀的烟衣人当中,有没有孟长歌?”
张宁摇头,“属下无法近前查探,但猜想应是没有。那孟长歌身份特殊,若混于其中的话,郎统领不可能发现不了。”
此时,已过子夜。
滂沱的势头小了很多,窗外雨声潺潺。
宁谈宣临窗而立,入目无半分光亮。他想着心底的那个人,不觉失神。
很久后,他轻不可闻的喃喃吐出几个字,“希望如此。”
“主子,夜深凉气重,当心风寒。”张宁小心又担忧的开口。
宁谈宣缓缓回身,复又是一惯的城府,“派去江南的人,一旦探得有关孟长歌的任何蛛丝马迹,即刻百里加急报与我!”
“是!”
“另外,尽快查明林枫与凤寒天的关系。”
“属下明白!”
张宁告退,宁谈宣却一时没了困意,他呷了口热茶,眼中一丝沁凉的笑意浮起,这尹简是愈发能耐了,心也足够狠,一夜之间血洗了四海客栈,断了孟长歌的后路!
时至今日,他忽然意识到,长歌的不告而别,并非偶然,似乎是一场谋划已久的局!
她绝非江湖人士,从邂逅通州伊始,她夜闯将军府、宣华大道拦御驾、女扮男装考羽林、御前侍卫伴君侧,这种种的种种,此刻细细想来,竟觉深不可测!
他曾派人查过她的底细,知道她从大楚而来,那么,她真实的身份是……
细作?
脑中不经意冒出这个想法,宁谈宣惊得陡然起身!
她是么?
他不敢相信。
可大秦边防军事图被盗,她下榻的四海客栈出事,这些又说明了什么?以尹简待她的情份,若她清白,尹简断然不会下此狠手!
宁谈宣一夜未眠。
他隐隐预感,大秦天下不会太平了,内有皇室分裂皇权争斗,外有前朝反贼势夺江山,邻国大楚还可能虎视眈眈!
那么,下一步,他该如何?
江山与夺位,孰轻孰重?
宁谈宣心中没有了答案。
……
钱虎被关进羽林军石牢的次日,趁着用膳时分,口中塞的布条被拿走后,他咬舌自尽了!
尹简震怒,将店小二等余下的客栈伙计,勒令全部斩首于菜市口!
自此,潜藏在京城的不明死士,全军覆没,工部拆除了四海客栈,查封了地,交由京兆府另行规划。而军事图一案,断了线索,证据不足,无法判定是否孟长歌所为,暂时告一段落。
如此结果,于尹简而言,悲喜各占一半。
甚至,他私心里并不想继续查下去,他情愿糊涂,也不愿要一个真相。
因为他害怕,他承受不起长歌的背叛,更承受不起与长歌反目成仇的残忍。
起风了。
立秋了。
别时七月流火,转眼九月授衣。
三十五个日夜,似白驹过隙,又仿佛度日如年。
批在奏章上的字,不知不觉变成了无数个“长歌”,直到高半山讶然提醒,尹简方才回神,他涩然一笑,“半山,你说在朕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么?”
高半山心下戚戚,“皇上,奴才相信您和孟大人缘份未尽。天下再大,若是有心,终会相见的。”
“采薇呢?”
“这……”
“朕这半辈子,共欠了两个女子的恩情。一是采薇,一是长歌。可是,她们都走了,没有人信守承诺,永远陪在朕身边……”
高半山“扑通”跪下,哽咽了嗓音,“皇上,您别这样,孟大人一定会回来的,奴才用脑袋担保,孟大人她……”
尹简越过御案,缓缓走出御书房,往帝宫的东偏殿而去。
……
江南。
日落时分。
驻扎在宁州城外十里的营地,刚刚又经过了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兵勇们正在收拾残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呛得尹灵儿手捂嘴巴,秀眉拧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