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有意思了。
卫子臻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本王应该没有记错,你是北燕的第十五位皇子,而且并非不得圣眷,怎么,那寒沧关和平岳城,在十五殿下的心中竟然不敌那二十个影卫?”
何况在卫子臻看来,那二十人军纪涣散,人心不齐,武功亦是差强人意。
这么比对起来,谢澧兰的条件便开得很是引人猜疑。
谢澧兰眨了眨眼,满眸的水光,映着一天飞白,竟有几分熟悉的慧黠与灵气。
太过熟悉。
他的殿下,昔年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顽劣的时候,便会不禁意如他这般,眨着眼,将两只手十指交握,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他的殿下啊……
卫子臻倏忽偏过了身,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卫子臻,竟然可悲地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是替身?
“我是将军帐下的俘虏,索阳献出,此际我手上无一兵一卒,将军还不够信任我?”他说完又讥讽似的弯了眉眼,笑容如此绚烂,“原来所谓勇猛无敌的镇北王,竟会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皇子?”
“激将法。”他冷淡地扔下这句话。
谢澧兰本来早已想离开,但最后先走的却还是卫子臻,回声渐渐隐没在漫天风雪里,黑夜如水,阴冷的寒潮一股股地灌入胡袖之中。那人的声音也已远走——
“若你真能献上两城,二十个影卫,便完璧归赵。”
所谓完璧,只怕到时候,也不知是也不是呢。
谢澧兰右手托着光滑如瓷的下颌,嘲讽地拂下眼底的碎光。
卫子臻,一向这么qín_shòu不如。
谁说得准呢。
谢澧兰身边多了一个近侍,他的身子太弱了,需要这么一个随时待命时刻照料起居的人。
这人原是军医出身,和原嵇还有些亲故,姓林名左詹,年约五十,至少目前看来还算身强力壮,握得了剑,也上得了战场。
即便侧壁燃了暖炉,谢澧兰仍是熬不住,捧着一盏热水,拥着棉被在营帐之中烤火。
漫不经心地对加着炭火的林左詹说道:“月州倒是四季如春,适合养病。北燕气候恶劣,入了冬便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林左詹的炭火棍在火焰里拨弄,火星溅起一丝浅薄的浪。衰草一捆入了火钵,转瞬腾腾燃烧了起来,林左詹淡淡回应:“月州也有月州的不是,北燕人性直爽快,倒全无月州那些勾心斗角、结党营私之流,想来局势自然太平些,不至暗流激涌,君王斡旋无力。”
“林先生倒真是坦承,想必在月州也待过不少时日吧。这番感慨,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谢澧兰人畜无害地捧盏而笑,俊秀的面容因为烤火沁出了一层浅浅的汗水。林左詹见了,“呀”一声,听了手里活便劝道:“十五殿下,您还是早早上榻上歇憩去罢。”
“无妨。”谢澧兰不以为意,推却了林左詹好心伸来的手,“我这副身子,畏寒也畏热,我是拿它无法了。”
林左詹沉默了一瞬,他退了回去做上自己的杌子,似乎不太经意便提道:“我听说,十五殿下答应了王爷,要献上寒沧关和平岳城?”
“想必人人尽知了罢。”
谢澧兰掸了掸膝上的落灰,优雅雍容地起身,“林先生,你莫不是得了镇北王的授意,来探听我的虚实的?”
“我只是好奇。”林左詹并未多言。
谢澧兰返身迎着床榻走去,“林先生不是也说了,北燕人性直爽快么?说好听了自然是性子直,说难听了,便是蠢。一直以来,北燕人最赖以自傲的便是胡骑,可如今他们的骑兵被镇北王克制得一动不敢动了,我略施小计而已,两关手到擒来。”
林左詹默然不应。
他捧着谢澧兰扔给他的外披大氅,敛目,神思却转了几遭了。
没有错,这个谢十五殿下说起话来,似乎从未站在北燕的立场过,张口“他们的骑兵”,这镇定自若且近乎自傲的性子,倒是熟悉得紧。
谢澧兰问卫子臻要了一支羽箭。
“十五殿下,你要什么,不妨直言,这一支羽箭,便是请了最好的弓箭手,也顶多射在寒沧关的城墙上。”
谢澧兰倦懒地拂手道:“最好的弓箭手能射到城墙上,那将军呢?”
卫子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这个少年知道,最好的弓箭手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营中箭术最好的人,却不是弓箭手,而是他,镇北王卫子臻。
谢澧兰替他说:“我也曾经听闻,大靖的镇北王,三年前还是虎威将军之时,曾一箭裂石,射穿了嘉龙关城垛上的石狮子,如此惊人之威,完全足矣。”
卫子臻道:“你要我做什么?”
“想要兵不血刃么,那么今日夜间,就你我二人,将军陪我走一道吧。这支镶翎羽箭,正好用得上。”谢澧兰微笑。
除了独孤九,卫子臻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要听谁差遣,任由人牵着鼻子走。
可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基本会在每个章节之中泄露一些天机呀。
是的呀,独孤九和谢澧兰,是很有关系的两个人啊。
我们家兰兰目前还很柔弱呢,但后边会很强大,听听文案上霸气的宣言!
☆、一箭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