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雷电交加之夜,拼死产子,以及句句泣血的血书……
……
想到因为她的一个骗局,全无准备之下沙场遭遇强敌,身陷苦战,血染袍泽的噩梦……
想到自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想看到了那十日的夜夜笙歌,娇喘媚语……
景瑜,你果然是千面魔女。
“哈哈。”容熙以手掩面,自嘲冷笑。
皇族倾轧,当年他不想争、不屑争,却仍被大哥当作假想敌……呵呵,可笑的长嫡之争。
可笑,容云,不过是自己的侄子,而且,他的父亲是自己的敌人,母亲……也是自己的敌人。
……就算他认为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容熙也不是圣人,他对容云实在是产生不了足够深厚的、想要保护那个孩子的感情。
……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就只是因为他是景瑜的孩子,且与自己有着那么一层似有若无的关系么……想想其实不过是狠下心来对付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不过是逼迫一个“不相干”的年轻人离开而已。
手段不是问题。
如果,他是细作,那正好,没什么好留情的。
如果,他不是细作,也很好,离开自己身边对谁都好,既然不能爱他,就放他自由……如果因此而恨自己,呵呵,那本就是自己敌人的孩子,不是吗?
……
容熙走到思过室门外时,何远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容熙与何远打了声招呼。
“老何,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问题,你去问皓白吧,他应该能回答你。”容熙说。
“是。”何远应道,随后见了礼,离开了。
容熙转头,看着思过室的门。
自己一直以来,对付潜在的敌人,什么时候这么妇人之仁了,难道就因为当初冷漠疏离的五年相处,就因为这个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因为他的师公是雪翁?而容云很特别,很优秀,很……“温驯恭敬”……?
自己虽然没有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想到这里,容熙的心情已经非常平静,甚至连对容云刚刚的不敬行为,也再没有任何怒气。
手上微微用力,他推开了思过室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容云是容熙的正牌儿子,如假包换,只是容爸自己暂时弄错了
19、〇一六 奉鞭请罚 ...
门外陡然射进的天光,照亮了思过室中央颀长劲美的身影。
恭敬有礼,双手奉鞭,容云就静静地跪在那里。恪尽礼仪地现出自己应该被惩罚的地方,没有半分犹豫逃避,没有半分真气护体。
不得不说,无论已经有了怎样的抉择,容熙在推门看到容云的一刹那,还是身不由己地被触动了一下。
老实说,他并不意外容云会跪着等他,甚至他还准备了一些侮辱性的话,准备居高临下地刁难容云一下,然而,只一瞬间,他发现,那些原本轻贱人的话,对着容云他居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触动他的,是容云自身传递而出的那种说不出的气质,或者,可以称那为一种独一无二的风度……
说实话,自从容云见到容熙,在容熙面前就几乎没有站过。容熙也见惯了容云乖巧恭敬地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然而,容云的跪礼,表达了他的敬意,表达了他的自责,却从未表达过他的卑贱。极尽严苛却更极尽优雅,不是卑贱,是一种教养。
或许,只有那些有眼无珠,又毫无见识的人,才会对容云的跪礼大放厥词吧。
但很显然,容熙不是这种人。
所以,容熙径直走过容云,坐在了思过室唯一的那把椅子上,一时没有说话。
安静地,一坐一跪……
容熙以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容云。
在看到容云膝下的铁链时,容熙眯了眯眼。
“奉鞭请罚”……?
容熙被自己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的这个词弄得愣了一下。为什么他会知道容云在“奉鞭请罚”?……不对,应该是为什么容云会懂得对他“奉鞭请罚”?……
……
想到这里,容熙忽然回忆起,当初,很久以前,他与景瑜谈论起天下江湖各家各派的门规家训时,在景瑜对未来孩子的一句宠腻的戏言之下,他怀着又“嫉妒”又期待的心情,但是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地写了一份家法。当时,景瑜看了之后,红着眼圈跟他说,如果他真敢这么对待他们未来的儿子,她就一辈子不理他了。而他只好陪笑说,家法严一些当然是吓唬孩子的,到时候适当放些水,既能教育孩子又能让孩子体会容,这叫恩威并施。景瑜这才原谅他。
而后,经历了种种事情,这本家法却因为一些阴差阳错、以及他自己都说不明的理由一直保留了下来。
十六年前,他把五岁的容云跟景瑜交给雪翁时,雪翁特意问他有没有家法。他当时也没有多想,索性就直接把那本家法给了雪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