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亲王,当真不好招惹,自己的选择很明智,甚至该感谢跪了玉荆棘的容云。这大概是很多一直选择沉默的人的心声吧,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像晋亲王与宫统领那样,直面烈亲王的言锋。
小刑室——
这是一个充满了青灰与黑的空间,高处有一方小小的用来透气的天窗,由此射入的一线天光单薄而微弱,就算加上了刑架旁的烛火,也依旧给人昏暗的感觉。
垂悬的铁链,整齐的刑架,炭火铜盆,盐水石缸,放眼环顾,全是各种刑具。在主客厅那面看起来很精美典雅的红木雕方格镂空设立的隔墙,在另一面的这里,则是冷硬而残酷的铁狱栅栏。
寒光营刑堂堂主的客厅,本就有办公的用途。当有人退回认主的侍,或者回来奴化等等,有时需要给来访者一个满意的当面交待,于是有了这个刑室。这样的设计既不影响主客厅中豪华肃穆的氛围,主客厅中的人也能通过镂空设计的隔墙,隐约看到他“满意的结果”,当然,如果,愿意的话,他也可以亲自动手。
刑堂堂主由蔚思夜担任后,他曾以自己有洁癖为理由,把这里除了主客厅以外的小书房、小刑室等都重新装修了一遍,只不过,小刑室除了每日打扫,似乎一直没有使用过,干净非常。
容熙推门进入小刑室后,陡然的气氛差异,让他几乎有一种身后勾心斗角的恶意都瞬时远去的感觉,比外间冰冷了不少的空气迎面而来,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沉淀。
眼前毫不意外地,容云就跪在青石地面的中央等着他,恪尽恭谨。一线天光与昏暗的烛火映着黑衣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平和安寂,这居然是个仿佛有些熟悉了的画面……
因为是侧墙开门,容熙进门看到的自然是容云的侧面。
垂发半遮脸颊,但仍能看到主人正微微敛首,守礼地注视着地面,自省过错。
容熙走到容云面前站定,容云再次对父亲深拜于地,请罪。
修长匀称的身影依旧赏心悦目,然而,容熙已经知道,眼前年轻人的身体中蕴含着怎样近乎无法想象的强横力量。
——人与人相处需要包容,此时此刻,容熙还没有认识到的是,容云待人的态度,不仅仅是他的修养,还有他身为强者与生俱来的包容。只可惜,作为长辈,容熙一时还没有认识到他正在被眼前的孩子包容着……于是,也就更没有认识到,他作为长辈,其实可以名正言顺地包容眼前的孩子,尤其,这个孩子强大到会让人忘了心疼,甚至,不敢心疼。
容熙俯看着容云,心情复杂。
说实话,其实最初,他并不是云槿想的那种生气,面子问题他可以处理,他生气的对象与其说是容云,不如说是他自己,因为最初做出整个决定的人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说陆长明突然返回寒光营时,心中是怎样的动摇,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不仅有对云槿的担心,有些意外地,也有对容云的担心,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容云比云槿处境更危险。如果容云因此丧命,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感到非常难过,不是因为对雪翁而产生的遗憾,是真正的难过。他见一个人才三天就有了这样关心的心情,这在以前从未有过,但是,容云这个年轻人确实足够值得……
短短三天,他承认,他已经很欣赏容云,甚至,喜欢。
然而,刚刚突变的意外发展,让他再次意识到,他与容云“相处”,才三天。
他本以为容云这个年轻人被雪翁教得很好,强大却不清高自负,谦敬守礼,偶尔却也有些可爱的少年心性。可是,这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他不应该看到容云教养很好,并且是雪翁按照他自己的家法调|教的,就忘记了,雪翁是怎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应该忽略了容云在苍云山成长,又身负强悍本领,难免会有些天真与轻敌,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这样强大的孩子,如果执意要留在他身边,而他如果不下杀手,确实很难让容云离开,而如果容云做事情有这样的倾向,真的不是好事。
说起来,容云武力的强大在容熙看来确实震撼,然而,也就止于震撼了,不至于改变他什么想法。这个天下间,人们没有以力量尊那种可笑的想法,何况是一国亲王的容熙。这个天下间,智慧谋略永远是同样受人推崇,甚至被认为是足以颠覆一切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让容熙不禁深深皱了一下眉。
111、一〇二 家法而已(七)
小刑室——
外间众人谈话声再起,但因为隔离,变得仿佛悠远。
此时此地,光线昏暗,但容云膝下的玉荆棘,那润白的颜色依旧刺眼。容熙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弄明白,他本有意让容云不用跪玉荆棘,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家法。
好像是……“不情之请”吧?……难道,容云有什么很重要的请求?
这样的想法,容熙暂时没有让容云从玉荆棘上起来,最终出口的话也只剩下了三个字:“抬头吧。”
而后,他一边转身走向主位一边对容云传音入密:“有什么该说的与想说的,说说吧。”
“是。”闻言,容云努力保持自然地恢复了长跪。
作为跪刑的极致,玉荆棘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何况容云是教养好不是跪功好,见父亲以来,容云的膝盖与胫骨确实是已经前所未有的,伤得严重。
得到允许后,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