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到最后,有了基本的措施雏形,便交由颜伶拟写详案。待诏令颁告天下,既能借此彰显仁君风范又可切实地减轻百姓负担,君主需笼络民心,实乃一举两得。
因着这一番忙碌,唐潆将刘据之事暂且存疑地压下来,诸公告退,她匆匆进了午膳。
午膳后,唐潆又将医正请了来,询问他太后身体如何。医正告知她,太后染了风寒,开了几贴药,按时服药将寒气祛除即可。医正仁心仁术,他这般说,唐潆便不再多想,叮嘱他务要每日过去请脉,探看病情痊愈情况。
接着,自去文华殿习学,下午又到武英殿,想着晚上要与太后一道用膳,又记挂她的身体,更早早地回了宣室殿,焚香沐浴,将戎装换下。片刻不停地,往未央宫而去。
“阿娘——”唐潆欢心雀跃地踏入殿内,步伐轻快如清风。她往里走,突然看到眼前的一幕场景,她猛地刹住脚步停在原地。殿中除了太后以外,还有个陌生男人,他的手掌正覆在太后白皙如霜雪的皓腕上,本朝虽无男女大防,这般的肌肤之亲却暗示着两人亲昵紧缠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文章审读没通过,耽误了半小时/(tot)/~~
☆、第39章 问心
唐潆发怔,她紧紧地盯着男人的手碰触的那处,莫名而来的占有欲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要溢满她的胸腔喷薄而出。像熊熊烈火在心口腾腾燃烧,有条火龙裹挟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她本能地上前一步,忽而对上太后略有些诧异的目光,犹如被兜头浇了盆彻骨冰寒的水,火龙顷刻间化为灰烬,青烟袅袅却又将她内心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勾出来几分。雾里看花般,怎么也捉摸不透自己为何这般情绪失控。
唐潆来不及寻根究底,她咽了口唾沫,嗓子里竟很是干涩。唐潆缓缓将视线带到陌生男人的身上,她整个人仍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像被人控制了的提线木偶,张口便带着意料之外的质问语气:“足下何人?”
太后闻声,颇为不解她何以激愤,看了眼那男人,淡笑道:“这是你阿舅颜殊,从前与你提过几次的。”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又多向颜殊看了一眼。
阿舅?颜殊?便是那个幼时资质平平,舞勺之年却突飞猛进的阿舅?原来只是兄妹罢了。
唐潆心中又陡然生出庆幸与欢喜来,进而警惕戒备的情绪舒缓,脸上自然地浮现出礼节性的微笑。
颜殊笑着起身,他身长八尺,肩宽背厚,十分伟岸,青衫破旧,鞋履蒙灰,隐隐有山中高士之风。走到唐潆面前,弯身行礼:“草民颜殊,参见陛下。”身高体长,做什么都是虎虎生风,自带音效,连弯身行礼都犹如一座山丘直直地向前压来。
适才因认不出人,竟对长辈沉声质问,已然失礼。唐潆忙将他虚扶起来,诚恳道:“阿舅是尊长,私下无需对我施礼。”
颜殊不与她客套,笑着道:“若非有宫人通报,我恐将你认作倾慕于你阿娘的小娘子了。”一双眼睛,仿佛火星四溅在内里,顷刻间竟盛满了毫不掩饰的**。
颜殊探究地多看了她几眼,忽闻太后在身后淡笑道:“她向来这般的,上月江夏诞女,我多抱了一会儿,她便不依。”
颜殊大笑几声,行止潇洒,落拓不羁,又向唐潆揶揄道:“尚在襁褓的婴孩不抱,莫非抱你?你也忒是为难你阿娘了。”他是听太后说起过唐潆,知二人感情深厚,女儿黏母亲不是稀罕事,故而便将适才的诧异与疑惑抛开。
初次见面,便出言打趣她,这阿舅,好生自来熟。
唐潆却无暇与他辩驳,心中因他适才的话语陷入一片茫然无措,她……倾慕……阿娘?
“长庚,莫要理他,过来坐下。”太后温声说。
唐潆望着她,微怔了怔。她跽坐在案几后,华贵绝伦的曲裾将她的身姿衬得挺秀端庄,淡施粉黛的面容如月华般清冷潋滟,案几上置有茶具,她以手敛袖,沏茶饮茶,举止间微小的细节熟悉得犹如印刻在唐潆的心头。
母亲对孩子来说,总是最安稳贴心的存在,唐潆缓缓将诸多激荡不安的情绪压下,应声过去,入座于太后身旁。颜殊跟着悠哉悠哉地过来,落座后便拾起先前的话头,与太后闲聊起来。
长辈说话,纵然她是皇帝也唯有旁听,加之两人暌违多时,所谈多是陈年旧事,她更无可插嘴的地方。闲了,便胡思乱想,才压下去的茫然复又翻涌至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倾慕,阿舅说……她对阿娘倾慕?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素未谋面的阿舅竟说她对阿娘倾慕?还有,她适才为何情绪失控……回想起来都没道理得很。
唐潆并非执拗之人,眼下却因“倾慕”二字陷入困局,她又困惑又茫然又莫名感到紧张,想也未想,便放任自己深思下去。
想着想着,她仿佛处于混沌之境,四下阒然,无退路无岔道,冥冥中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一路向前。大片大片的浓雾笼罩着,她每走一步,每将浓雾徒手拨开一层,这数年来困扰她的海市蜃楼般的感觉便会在心头若隐若现。
这一次,她不愿再放手,不愿再让这感觉凭空消失,她要顺藤摸瓜,将它从深处挖掘出来,明明白白地看看,究竟是什么,使她屡次三番地心神难安!
她走了不知多久,浓雾渐渐消散,只余薄雾袅然。雾霭如纱般轻薄,仿佛有微光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