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他的话说够了,接下来肯定就是“但是”的转折了。他对此心中有数,孝庄绝对不可能答应他直接把董鄂氏换掉。
但凡上位者都喜欢通过各种方面来展示自己的权势,他们放放手就能成的事儿,偏要卡着为难人。
博果尔先前跟福临求董鄂氏,福临是答应他可以不让董鄂氏参加秀女大选直接指婚的。这就已经够惹孝庄的眼了——她前不久才刚下令所有适龄旗人女子都必须参加大选,得皇上不要的,才能轮得到别人选。
考虑到她要压着博果尔不让他进入八旗议政会,这个巴掌打得有点响,才不得已把董鄂氏当甜枣许出去的。孝庄许得就很不甘愿了,没成想人家转头就反悔想不要了。
福临让吴良辅过来给她一说,孝庄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个小小的秀女不值得什么,孝庄眼中从头到尾就直接没有董鄂氏这个人,说实话福临也根本不关心董鄂氏的死活,他们娘俩死磕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
她深觉博果尔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沉吟道:“皇额娘也知道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媳妇了,只是皇上是已经许了你了,君无戏言。”
福临忍气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原来皇额娘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君无戏言,朕可是也夸下海口说一定给博果尔换一个福晋了。
——这话太难听了,他心中对孝庄还是有敬也有几分怯的,动动嘴唇没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带着几分不甘愿改口道:“朕都还没有下明旨呢,除了朕和皇额娘,还有这满屋子的奴才宫女,连董鄂氏的父亲鄂硕都不知道,就是临时改了主意,也根本算不上是君无戏言。”
我这才刚打算训斥一下博果尔给你长长脸,你就给我拆台。孝庄被这句话戳得心肝发疼,面上丝毫声色不懂,捧着滚烫的热茶细细品。
福临继续说道:“儿臣知道皇额娘为儿臣着想,不舍得儿臣落下个朝令夕改的名头,可是博果尔是朕的亲弟弟,皇考最小的儿子,他的福晋是朕的弟媳,朕难道连改个人选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抬出皇太极来了,孝庄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凌厉了许多,稳了稳才抬头看过去,柔声道:“瞧您说的,皇上乃天子,全天下的主人。”
博果尔坐在下首低眉顺目没有插嘴,这已经跟他关系不大了,而是福临和孝庄在找个引头打擂台。
看福临这分明是拧上了,他必须得依靠这次博弈证明他这个皇帝说的话比她这个皇太后管用,好借此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孝庄有点心疼福临的倔强,却又恨他不懂事儿。作为一个母亲,她没办法跟儿子比狠,想着一点小事儿没必要闹得这样僵,终究还是松口道:“既然董鄂氏不吉,跟博果尔冲撞了,那就降一等,改以侧福晋的身份抬进去吧,毕竟是鄂硕的女儿,不好太委屈了她。”
被皇太后亲口当着慈宁宫大几十奴才的面说“不吉”,时尚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就不信这个董鄂氏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指给博果尔当侧福晋,也算是重重地打脸了。
这算什么,当福晋冲撞了,难道当侧福晋就不是冲撞了?福临对这结果不太满意,但毕竟已经是孝庄难得的让步了,标示着他少有的一次胜利,便也没有说什么。
孝庄见儿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便看向博果尔。后者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诚惶诚恐地感谢一番皇上和皇太后慈爱垂怜,便跟着福临从慈宁宫退出来了。
福临一出来,还不等走远,就迫不及待地给了他一下:“回府安心等信儿去吧,朕明天就下旨把事情定下来。”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弟弟——倒也不是事情只办成了一小半,关键是福临也很清楚自己亲娘的性格,孝庄被他逼着让了步,心中肯定顺带着看博果尔不顺眼了。
福临刚刚在殿中跟孝庄硬顶时就明白,自己要真为了博果尔好,就该及时退步的。但是他忍不住,每次他想大展身手时,皇额娘都要百般阻挠——国事就算他做不了主,难道连家事都做不了主吗?他才是皇帝,他才是天子!
弟弟是亲弟弟,可也没有自己争一口气重要。福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博果尔也不觉得他做错了,他早就学会了不怨天尤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没地位才被人毫不犹豫地利用了。
福临好生安抚了弟弟几句,以跟来时的气急败坏截然不同的姿态,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博果尔抿着唇短促地笑了一声,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孝庄能让步到这里已经是看在福临的面子上了,不过董鄂氏降到侧福晋,已经给了他很大的还转空间来施展身手。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惨败一次就够了,既然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重新来过,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第4章 兄长济度
博果尔一回到自己的贝勒府,第一件事儿是去娜木钟的屋子把事情跟自己额娘说了。
“我就知道不可能把董鄂氏直接丢开,”娜木钟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也不意外,冷笑道,“她,跟我斗了大半辈子,都被我压在屁股底下,她心里恨死我了。这人要是能这样轻易就如我的愿,那才奇怪了,她巴不得给我使绊子下,好叫我知道谁现在才说了算!”
同为皇太极五宫后妃,娜木钟在崇德元年就被封为麟趾宫贵妃,确实是稳稳压了当时还只是永福宫庄妃的孝庄一头,无奈母以子贵,福临当了皇帝,孝庄成了